他很想骂一句什么,可口鼻里火辣辣地难受,还是没什么力气,只能很艰难地小声咳嗽。唯一庆幸的是大脑在慢慢恢复清晰,缓上几分钟,在终于有力气开口时放弃了顺着话题往下辩驳,而是执着的选择又问了一次早先的问题。
“……你究竟是谁?”
威利伸手顺了顺他的背。
“你以前会叫我——”他挪开视线,似乎是在回想什么,十分缓慢地吐出一串晦涩难读的音节。
但随即回过神来,忽地一顿,语气就又变回了刚才的刻薄,冷笑出声,“不过现在你没资格这么叫了。你们这种低等生物不配。”
意料之中,不是什么好回答。凌启脑子闪过无数猜想,但最终只是抬头看他,蔫蔫的,没表露出太多情绪。
从昨天在c3区第一次与这个“威利”接触开始,对方就没有一个不让他觉得迷惑。分明顶着的是威利那张阳光的脸,行为却总是格外肆意乖张,凌启从未接触过这样的人,对他时而暧昧、时而尖锐,像是身体里有多个人格在切换,每一秒都是新的思维。
他不是不想知道谜底,但更没把握能让“威利”保持稳定。。
“我们以前认识吗?”斟酌许久,才试探性地问。
凌启撑着威利的手臂借力拉开一点距离,抬头与对方对视,那双淡金色的眼睛有种妖异的美丽,但不是人类该有的模样。
威利也看他,却并不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抛来一句淡淡的“憋气”。
凌启本能地屏住呼吸。
下一秒,水声轰隆着灌进耳朵里,他又被拖入到水底。
嘴边溢出的气泡飞后退,威利正在带着他朝什么方向高靠近,透过模糊的视野,凌启看到前方一片灰白,在暗色中格外突兀。
近距离看,白骨比设想中的还要巨大,成年人类甚至只有它的一根獠牙大小。
那甚至不是地球上已知的任何一种动物。巨大的体型自带了一份神性,而根根狰狞白骨却又传达着浓厚的死亡气息,两种极端的压迫感扑面袭来,只是摆在这,也足够让凌启四肢软。
他的脑海里闪过很多画面,可每当要去捕捉,却又抓不到任何东西,只能愣愣地盯着眼前的一切,看着自己与白骨的距离越来越近,直至停在了一截颈骨前。“威利”在他耳边说着什么,他也听不清了,耳朵里只有水流嗡嗡的轰鸣。
像是深潭底下的水流低沉奏乐,时空中还残留着白骨死亡前的悲鸣。
人类的基因里天然刻着对未知力量的恐惧与崇拜,而凌启反应格外强烈,浑身抗拒地僵硬,拼命缩起肩膀,好几次差点挣脱威利的禁锢,却又别对方蛮力镇压了下去。
威利拉起他的手,把那掌心强行按在某一根肋骨上。
“我是谁?嗯?你说我是谁?”
穿过水流,威利的声音不太真切。
凌启恍惚觉得手心的触感被无限放大,他能清晰地感知骨面冰凉光滑,唯独拇指触碰到的地方有一道突兀的缺口,细细长长的,很深,许是被什么利器重重擦过。就像是同一秒内被输入大量乱码数据,大量不连贯的画面涌入他的脑海,时而闪过银色长剑、破碎的鳞片,时而又是乌压压的军队,以及很多很多的血。
大脑炸裂似的疼,凌启痛苦地闭上眼睛。威利毫不在意,只是用手指扣紧他的指缝。
“凌启,你是想不起来,还是不敢想起来?”
第9章
地底下的冷,是一种无关季节、从未被阳光眷顾过的阴寒,它不足以凝水成冰,却总活物似的往人的皮肤底下钻,叫人有种血液凝结的错觉。
“我……好冷……”
凌启侧躺在潭底的平整石板上,蜷缩着身体喃喃。满潭的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消退的,只剩下薄薄一层清水,托起他几缕丝轻缓荡漾。
——在触摸过白骨之后,他的记忆就不是很连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