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安眸光微有闪烁,面上不由泛起一个讥诮的冷笑:
“若故事当真如此,以着那些擅于表彰自身功勋成就的仙神而言,何不将此事流传记载成功德道卷,以耀神光万里?
反倒是在那仙典古籍的纪传之中,半点只言片语也不曾见到,甚至连父帝七子的记册要述也不过是寥寥数笔,一笔带过。
万千仙神道典之中,也不曾见过父帝之子伏元这个名字。
而关于祝斩乘荒这两位神灵的名字,却也不过是以仙尊、司水之神冠以称谓。
我并不相信这段历史过往是被人遗忘的,反倒更像是为了隐藏什么,而故意抹去了父帝次子伏元的这个名字。”
“主上圣明。”
取隐道:“尊仙伏元虽有着克制净化真祖邪神之力,可真祖邪神乃是汲取天地万灵之欲望来壮大力量。
而大荒战场之上,便是聚集了世间最为强大可怕的怨、憎、恨、欲等等。
真祖邪神混迹其中,如鱼得水,伏元将之镇压净化,已是力竭,故死于了群魔乱潮之中,尸骨无存。”
“真祖邪神乃是无形之邪灵,做不到真正的死亡,至此以后,镇压真祖邪神,不让其为祸众生的责任,就落在了伏元的仙后裔头上。”
百里安神情一下子变得无比凝重:“我可从未听说过,诸天之上,还留有伏元尊仙之后裔。”
“当是如此。”取隐面上也露出了微嘲的冷笑:“镇压真祖邪神,其责其职何其之重,并非人人都能做到孤注一掷,兼济天下。
尽管真祖邪神无法食取伏元一脉的欲望之念来壮大自己的魂魄。
以伏元之血镇压真祖邪神,乃是六界之中最为安全妥善之举,亦无需做到断情绝爱,无情无欲的地步。
只需心怀大勇、直视黑暗恐惧的觉悟,只可惜……”
取隐喟叹道:“如今伏元纵然英勇,可其身下血脉仙子,却显然没有肩负起自己血脉使命的勇气。
仙尊祝斩又历来护短,伏元英勇战死,帝七子仅存其二,
北辰、伏元之血脉,难得于残酷的战场上留存下来,他自当全力庇护。
又怎舍得牺牲其弟血脉,去镇压邪神,走向不归之路。”
百里安眼神冰冷:“享天下众生之供奉,养其神位者是为天下万民,为仙者,掌仙全,司其职。
若当真如你所说,这北辰之神的后裔血脉,享受着先代祖先战下来的封荫功勋荣耀仙涯,却不知承其使命,反倒将一切责任抛给一个毫不相干之人……”
说到这里,百里安心头郁结堵闷,不由想起来雪塔万刃之上,一跃而下的女子,她孤绝凛然的身姿于骤雪罡风里化成枯骨冷灰,绯色轻尘,与至亲之人永世横亘生死参商。
承其两代之悲苦命运,不论是舍弃亲缘六线之情乃至性命灵魂的雪拂。
还是自封尘心,终年与黑暗大恐惧相伴而随的方歌渔。
她们二人从始至终,都将肩上的使命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为此可以舍弃自己手中所拥有的一切。
可如今好似一记当头棒喝,清清楚楚地告诉着百里安,这样的使命,本不属于她们。
只因有那生于云端上、天生具备伟岸神力的仙贵世家,在本属于自己的战场上,逃避了属于自己的战斗。
百里安缓缓将手掌半覆于面容间,指缝间流露出来的冰冷目光蕴藏着极深的愤怒。
他低低地笑了两声,神情逐渐阴郁下来:
“所以说,真祖邪神这麻烦虽大,却也不是绝对的束手无策,只要能够找到北辰伏元后裔……”
“主上。”取隐将头埋得更低了些,“人间三千典藏,都无那伏元后裔的相关记载。
如此说明,仙尊祝斩不仅将这群仙裔藏得极深,于他而言,这伏元后裔更是他不能触犯的逆鳞。
主上此举,无异于……与天为敌啊。”
百里安将覆在脸上的手掌放下,平静的目光里没有任何波澜动容,只淡淡说道:
“既是逆鳞,那仙尊大人可要好好将自己的逆鳞藏好了。
若是能够让人轻易猜出这逆鳞之所在,可就怪不得旁人来替他拔鳞抽筋松松骨了。”
听这淡然却又认真的语调,取隐漆黑如渊的眼眸绽放出一瞬的华然色彩,却又很快被他冷静压下去,只是唇边多出了一丝飞扬的笑意。
“看来主上已经猜出这北辰仙裔们,位于何方了。”
百里安道:“仙阶越高者,后裔子嗣越艰难,伏元乃是父帝七子之一,仙元淳厚,得而有幸诞下后裔。
仙尊祝斩竭力护以周全,这么多年月过去,北辰一脉怕早已是仙元血脉昌隆,形成一个规模不小的族氏。
藏一个北辰后裔于仙尊而言不难,可若是想毫无痕迹地藏整整一族,必然得是方外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