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昨儿您命婆子去查周氏夫妇的底细,顺便去周家一趟,看看大姑娘这些年过的什么日子,我闲来无事便跟着去了,原来那周氏夫妇还有一双儿女,我在周家见过那兄妹俩一面。”
谢老夫人用帕子擦了擦嘴,“近些年荒的荒灾的灾,穷苦人家能养活一双儿女,也不容易。”
“到底老夫人您宅心仁厚,”高姨娘悄声道,“老夫人若见过那兄妹二人,便不会这般想了。”
谢老夫人一愣,“这话怎么说?”
高姨娘搁下药碗,朝谢老夫人挨近些,“咱们大姑娘黑黑瘦瘦,那腕子瘦得一掐就要断似的,那兄妹二人却是一个赛一个壮实。”
“那哥儿便不提,这样的年头,又是那样的人家,哥儿总比姐儿稀罕,就是把姐儿卖了给哥儿娶媳妇也不少见。”
“就说那周姐儿,比咱们大姑娘大不了两岁,去年便许了好人家,听说还是村里有名的秀才,可见这些年什么脏活累活都让咱们大姑娘干了。”
谢老夫人一听哪还坐得住,当即将那帕子往炕上一扔,“这样的黑心人家,发配还是便宜了他们!我这就去跟国公爷说,不为鸾丫头出了这口恶气,我夜里都睡不安生!”说着便要拄拐杖起身。
“老夫人——老夫人!”
高姨娘忙拉住她,好声劝解,“我就是知道您心疼大姑娘,才瞒着您不说。您放心,这事儿昨晚我便跟国公爷说了,国公爷听了也气愤不已,您想想,以国公爷的脾气,会让那夫妇俩在牢里好过?”
谢老夫人一愣,半晌拉着高姨娘的手感叹:“难为你肯为鸾丫头着想。”
“老夫人说这话可就客套了,”高姨娘以帕拭泪,“不说大姑娘是国公爷的女儿,我膝下也有一双儿女,听说大姑娘吃了这么多苦头,说不心疼都是假的!”
这话自然而然令谢老夫人想到了许氏,“都说母女连心,大媳妇平日也是个心肠软的,怎的对鸾丫头就这般不上心!她也不想想,鸾丫头性子为何会这般刚烈,把这么尖利的钗往颈子上割,生在那样的人家,但凡软弱些,早就被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高姨娘擦了擦眼角,在旁劝慰了几句,扶着老夫人坐回炕上,“话说回来,周氏的一双儿女也就是瞧着壮实,行为举止却与村夫村姑无异,如何能与咱们大姑娘相比?”
谢老夫人道:“这便是我纳罕之处,如今我也想通了,鸾丫头回来了就好,鸾丫头在乡下吃了这么多苦头,若让她知道我们这般猜忌她,还不知怎样寒心呢!”
“老夫人说的是,”高姨娘笑着应和,“许是咱们大姑娘聪颖,府上规矩一学就会——府上兄弟姐妹大多识字,琴棋书画各有千秋,二姑娘的舞姿更是得了皇后娘娘赞赏,依我看,也该请个夫子来教大姑娘书画了。”
一句说中谢老夫人心思,谢老夫人缓缓道:“我正有此意,认亲宴过后,我亲自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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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谢老夫人处回来,高姨娘觉出老夫人对谢鸾的重视,又想到许氏对谢鸾的态度,吩咐婆子取了两套头面。
“就说是我这个做姨娘的心意,希望大姑娘莫要嫌寒酸。”
能让许氏不痛快,同时又讨好了老夫人,她乐得把谢鸾当亲生女儿对待。
婆子进屋取头面,掀开帘上便与一粉衫姑娘的目光撞上,忙不迭躬身一礼,恭敬唤了声“三姑娘”。
这位三姑娘,名唤轻燕,乃是长房高姨娘所出,按规矩,府上姨娘生的姑娘少爷都由主母许氏教养。
加之许氏与高姨娘不睦已久,因而谢轻燕与生母高姨娘的关系并不好,甚至可以用势同水火来形容。
婆子不敢谴责谢轻燕趋炎附势,出息了便忘了亲娘。
更多的是畏惧这位三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