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国施主,老衲心中一直存有几个疑问,不知施主是否愿意为老衲解答?”
寂静的大殿内,了空突然开口,让刚要离开的惠子不由停下了脚步。
回头看着他那苍老的面容,惠子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回到蒲团上再次坐下。
“方丈请问。”
虽然惠子已在这小小寺庙里住了六十多年,但实际上,她和了空之间的交谈却一直寥寥无几。
仅有的那些,也不过就是了空受邀去山下城镇办佛法讲坛时,会邀请她一同前往罢了。
除此之外,二人虽同在这小小寺庙,但却和陌生人毫无差别,像今夜这般主动与她交流的情况,更是几十年来头一次。
夜风吹过大殿,油灯里的火光微微跳动,了空的目光落在惠子身上,双手合十,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继国施主可否告诉我,七十年前,你为何不对鬼杀队大开杀戒?”
七十年前,惠子在突袭了鬼杀队的那处总部后,就再没有任何进一步的举动。
这站在恶鬼的立场,是很不合常理的行为。
那个时候,就连产屋敷都认为,惠子在得知蝴蝶的死讯后一定会对整个鬼杀队展开报复……
“杀那么多的人,有意义吗?”
面对了空的询问,惠子只是平静地回道:
“我对杀戮从无兴趣,因为它既不会让我感到开心,也无法让已死之人复生。
逼死蝴蝶的人皆已被我手刃,既然如此,我又还有什么理由再去屠杀那些无关之人,不过是无聊又毫无意义的举动罢了。”
“原来如此。”
了空轻轻点头,随即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继国施主曾言,你的兄长曾为你留下过两条戒律,不知时至今日,继国施主又是否还在恪守它们?”
惠子闻言,并没有立刻回答。
她沉默了许久,才终于开口。
“一百多年前的那个血月之夜,是兄长大人留了我的性命,让我得以苟活至今,与兄长大人的约定,我也因此一直坚守了一百多年。
但在七十多年前的那个夜晚,这个约定已被打破,过去的那位继国惠子,也随之死在了那个黎明的阳光下。
我如今的性命,是被蝴蝶所救,既然如此,我也将如她所愿的那般,只为自己,只随自己的心意活下去,直到她口中的那个未来到来。
因此,与兄长大人的约定,我不会再刻意去遵守,也不会再将它看做是我行事的唯一标准。
虽说如此,可它们终究已经浸透了我的骨血,我虽不会再刻意去遵守它,可也没有要去刻意违背它的意思,一切只在他们自己的选择。”
不会刻意遵守,但也不会刻意违背,那便是……毫不在意。
“原来如此,继国施主的内心,老衲已经明白了,多谢施主解惑,老衲已经没有疑问,也请施主,早些休息吧……”
了空再次点头,他看着面色平静说出这番话的惠子,看着她那晦暗无光的双眼,最终只是长叹一声,什么也没有再问。
七十多年前和继国惠子在庄园废墟的那次短暂交谈,让了空第一次意识到继国惠子的内心是一面“镜子”这一事实。
这只看似凶恶的恶鬼实际没有真正的善恶,别人向她倾倒什么样的颜色,她就会反射出什么样的色彩,而不论那人是谁。
那天之后,了空曾不止一次对当初生的事情感到后悔。
如果当初他们没有那么过激,而是愿意多向蝴蝶了解一些有关继国惠子的情况,愿意多进行一些观察和考虑,去思考一些其他的可能性,那最终的结局会不会有很大改变?
当然,如今再说这些,不过就是事后诸葛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