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母亲”一词的那刻，肖熔金好像失去了所有力气，直直跌倒在地。
“……对不起。”肖熔金掩面低泣，“真的……对不起，小桃，我不是……”
“任何解释都没有意义了。”许桃凝视着肖熔金的双眼，竟是笑了，“世界是假的，我也是假的，只有你是真的。”
许桃缓慢起身，凝视着灰蓝色的天空，喃喃自语：“假的……是不该存在的。”
然后，许桃做出了她的选择。
——作为一个程序，从一开始，肖熔金就为她准备了一个指令“自毁”。
在她意识到自己是虚假的程序那刻，许桃只能自毁。
而她至死也不知道，她做出的这个选择，仍然不是出于她自己的意识。
喧嚣一镜到底
“卡！”
在导演一声卡后，薛璃和周悦月同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导演走向她们二人，满眼欣慰：“太棒了……二位的演绎真是太棒了！”
对于刚刚二人的表现，导演一直是赞不绝口。显然对许桃的退场戏，他整个人都是说不出的满意。
“太完美了，你们的情绪真的恰到好处，多一分太腻少一分不够饱满……周小姐，真的很难想象你有这样的演技还会被资本抛弃，真的是……”
说到这里，导演忍不住啐了一口：“现在有些剧组啊，真的是只要流量，不在乎一点剧集质量！什么烂演技的转型‘演员’都想方设法塞进来，真是风气败坏！”
周悦月听到这话，面上表情顿时有些不自然。这说的……怎么听都像是把她换掉的《奈何明月》。
“好了好了，导演你先冷静一点。”薛璃笑着同导演说道，随后又压低声音，“这里这么多人呢，导演你是真性情，但也得注意一下啊。”
片场人不算少，若是有心之人录下这段音频并上传到网络上，足够引起很大的节奏了。虽然这段时间剧组的大家都很和气，但人心隔肚皮，谁也不知道别人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很多时候，并不能对别人太过交付自己的信任。
……但说实话，薛璃这时候劝导演，也是存了几分私心。
毕竟虽然看不惯临时换角这种做法，但她现在确实跟《奈何明月》高度绑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最起码现在，她不希望《奈何明月》传出太多负面新闻——哪怕是从别人嘴里。
人都是有私心的，她也不例外。
导演这会儿情绪也稳定下来，也是回过味了。他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情绪激动，情绪激动哈，大家都别太在意，好了去休息吧，我们过会儿接着拍。”
人群散开，薛璃和周悦月走到一旁休息。只是周悦月看上去情绪有些低落，摸摸喝着水一言不发。
“悦月，你心情不好吗？”薛璃凑过去，关切问道。
周悦月一愣，随即摇了摇头：“不是的薛璃姐，我就是刚刚拍戏有点累到了。毕竟声嘶力竭，还是挺耗费体力的。”
她顿了顿，犹豫了一下，还是解释道：“当初的事情……我确实不可能一点不在乎，刚刚被导演提起，我心里有些不太舒坦。但那都过去了，我不会止步不前的。那些事情跟薛璃姐你无关，无论如何，我都非常感谢你。”
薛璃叹了口气，拍了拍周悦月的肩膀：“悦月你真的……受苦了。”
但是以后，不会了。
周悦月在这部网大《三分钟》里的表现，一定会被人记得。
她如此努力，也很有天赋，一定会守得云开见月明的。
……
还有一场让薛璃印象深刻的戏，就是整部电影的最后一幕。肖熔金在研究所苏醒过来，面对满目疮痍的世界，想起了一切真相。
她没有哭，没有闹，甚至连一句叹息都不曾有。她只是缓慢起身走到窗边，看着那被火焰染成赤红色的世界。热浪滚滚而来，虽然远在天边，但又近在眼前。
用不了多久，肖熔金也会被那赤红吞噬。
她默默转过身去，离开了实验室。踏上阶梯，走上天台。这里视野开阔，能够将远处的风景尽收眼底。
此时此刻，肖熔金不确定这个世上还有多少人类活着，也不重要了。
——因为她就要死了。
她曾为自己编制了一个幻梦，她本以为自己可以在那个梦中生活许多许多年，直到她的最后一刻，直到时间的尽头。但现在梦碎了，由肖熔金，亲手打碎。
肖熔金张开双臂，迎接着属于她的“末日”。
在她身后，有一个人影悄无声息地跟了上来。那是艾文，是她制造出的、最完美的人工智能。在过去的很多时候，肖熔金都以为艾文真的诞生出了自我意识。但更多时候，艾文其实只是在执行自己为他设下的任务，仅此而已。
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向终结，肖熔金也不愿与这个没有意识、却无限接近人类的智能生命对话。因为从头至尾，艾文都不曾是她真正的同类。
但是，艾文却主动走上前来，在肖熔金的背后轻轻拥住了她。肖熔金面上一片死寂，艾文的眼底也不见任何情绪。在世界的最后，他们摆出了一个类似“泰坦尼克号”一般的经典动作，眼里却不见丝毫柔情蜜意。
因为一切都是假的，都是虚假的——
“卡！”
在导演的一声“卡”后，站在天台上的薛璃与宋羽同时垂下手，忍不住用力喘着气。
这一段镜头是一镜到底，极其考验演员、导演以及摄影师的功底。所以参与这场戏的每一个人，都几乎耗尽了力气。薛璃摆了摆手，抬起头来，脸上确实掩饰不住的笑意：“导演，我们刚才表现不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