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头模糊成黑点,驾辇也缩小成指甲盖大小的金箔。
吴定曾是太子忌府中最出色的箭士,百步穿杨不在话下,可那一日密懋血洗东宫,他伤着的不止是右手,还有曾经如鹰目般的双眼。
但这也许会是为数不多的机会。
难道他要等到陛下驾鹤西去,太子懋坐上王座吗?
他没有办法进入王宫,短时间内,太子懋也不太可能再出来。
吴定看见有人回过头,他知道那必然是靳樨。
只有面对过生死的人才会对危险保持敏锐的直觉。
靳樨没有点出他来,神坛门口依然无比平静,太子懋细致地做着进门的净手准备。
只要靳樨不会站出来,子人真与葛霄绝不会有机会为太子懋抵挡。
只要……靳樨不动,再不会有旁人。
吴定屏气凝神,吃力地细致调整箭矢瞄准的方向,感到自己的心脏与眼球都在失控地跳动,微风静静绕过他的指根。
三。
二。
一。
就在这一刻,不要回头了。
吴定想,微微地笑起来。
“——咻!”
箭矢破空而出,带着强劲的风力越过起伏的宅邸瓦片,越过人头攒动。
它犹如跨越了时间的阻隔,它到临之时一切仿佛静止,有人说时光与年岁由无数条彼此相连的线条构成,而此箭的到来使一切线条都断为两截,落入死亡的深渊里去。
“殿下!!!”
葛霄与子人真同时怒吼,接下来的一系列事情都像放慢了成千上万倍。
子人真寒毛倒立,下意识地扑上去以身相挡,但终究慢了一步,直接啪地扑空摔在地上,又赶忙要站起来时,子人真看见一把长剑从靳樨手里脱手而出,快如银光,先是割去了驾辇垂下的铃铛,但与箭矢擦肩而过。
铃铛咚一声落地的刹那,葛霄解下的弯刀也飞出来,但仍然没有拦住羽箭的去向,长剑与弯刀迎头相撞,“锵”的发出重鸣,旋即咣当落地。
一瞬间,箭已逼近太子懋的眉心。
所有人都愕然得不知如何是好,仿佛凝成一张不会动的画。
子人真瞳孔皱缩,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瞬间变得冰凉。
千钧一发之际,忽然不知从哪里飞出一枚白影,谁都没能看清那到底从何而来,犹如神灵降世,“嚓”一声,竟硬生生地将箭矢打偏,它转而擦过太子懋的耳际,深深地钉进神坛大门的兽首边。
“砰!”
神坛朱门迸开蛛网般的裂纹,红燕展翅飞起,发出尖锐而急促的叫声,时间随即拉回正常,子人真这时才勉强恢复呼吸,脱力般双手颤抖地站直,一滴冷汗从额角滑落,滴入石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