纠缠中一束极明亮的火焰从靳家宗祠正上头欻地腾起,瞬间照亮了漆黑的夜空。
阿七如被一瓢冰水兜头浇下,四肢百骸立马就僵住了。
热浪蓄势待发,而他却如同身处深冬,关节都被冻出冰碴,像是被那火光照成了瞎子,瞬间什么也都看不到了,浓雾重重,仿佛不计其数的恐怖鬼脸在展露獠牙。
不知不觉淌下泪来,阿七两颊冰凉。
这样大的火,分明什么都不该听见。
但阿七还是听到了沈焦的声音,还是那样温和、从容,乘着清凉的秋风似水流淌。
幻觉中,沈焦背对着他,虔诚道:“神明在上。”
“神明在上……”阿七说,声音嘶哑。
臧初问:“阿七在说什么?”
阿七和着沈焦的声音,一字一顿,连牙齿都在打颤:“神明在上,赐吾景福。”
“神明在上,赐吾景福。”沈焦祈祷,“吾愿王似栲杻,遐不眉寿,吾愿民如桑杨,万福攸同。”
烈火中,沈焦回过头,轮廓边缘失控颤抖,他温和地对阿七笑了笑,嘴唇一动,那是在说:
“再见——”
阿七瞳孔剧烈颤抖,冷汗瀑出,晕了过去。
失去意识前,仿佛有许多人嘈杂地向此处奔来,脚步声如混乱的擂鼓、府兵的轻甲咔哒作响、兵刃拖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尖叫。
所有声音争先恐后钻进阿七的脑海,如数柄大锤一同砸来。
“带这小子走。”滑青飞快地说。
“是。”公鉏白扛起阿七,向滑青点头示意,便和臧初一同掠向暗处,很快,滑青也悄无声息地走了。
他们前脚刚走,李淼后脚就到了,他拨开救火的府兵,脸色难看,目光沉沉地望着燃烧中的火场。
“怎么回事?”李淼忍不住问。
“李大人。注意言辞。”滑青像一片边缘光滑的阴影,从靳莽身后滑出来。
沙鹿侯靳莽挥手示意无妨,垂眉望着混乱中四处奔波的府兵。
李淼忍不住道:“今天可是灵真日!”
靳莽鬓发灰白,但仍然如暗夜中的松树那样站着,没有说话。
滑青道:“李大人,没有人会火烧自家的宗祠。”
李淼一咬牙,刚想张口。
身后红衣面具的葛霄一整天都没有说一个字,这时却微微加重语气,道:“李淼。”
李淼面部肌肉抽搐,心不甘情不愿地把话憋回肚子里。
这时,宗祠的牌匾被烧得坠在地上,旋即火星飞扬地四分五裂,听得众人心尖颤抖。
靳莽终于开口,道:“把人给我找出来。”
旋即一甩袖子,转身走了。
滑青应道:“是。”
就在众人都盯着火场的时候,一只杂色小猫沿着墙壁边角,毫发无伤地从火场里闪出来,它太小了,故而能完美地藏进阴影里,谁都没有发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