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焦说完正准备站起身来,阿七忙道:“我自己去,你继续刻罢。”
像是怕沈焦不同意,话音刚落,阿七就蹿了几十步远,沈焦失笑,指尖摩挲着木头人,略一沉吟,下手给那姑娘雕了一支细细的簪子。
“这样才对嘛。”沈焦自言自语道。
阿七正坐在门边矮矮的椅子上小口小口地喝粥。
阳光剔透地照来,风里有秋日里独有的爽快的味道,他微凉的光影分界线处抻开腿,惬意而贪婪地盯着自己被阳光照亮的鞋子尖,觉得整个人都舒展了,舒展成一股水流,在初秋季节里不徐不缓地往前流。
“哟!终于醒咯。”
有人悄无声息地来到他身后。
阿七吓了一大跳,险些从椅子上跳起来,扭头一看到来人,才放下心去,抱怨道:“靡老,您来的时候能出点声儿吗?可吓死人了。”
靡明收手又为老不尊地嘿嘿笑了一声,摸了摸阿七的额头。
“早就不发热了。”阿七说,忽然问道,“靡老,您去过西亳吗?”
“怎么?”
“西亳有多远?”
“那是天子都城,比绎丹城还要远。”靡明指着远方的太阳,“你一眼望过去,看得见太阳,却见不到绎丹、也见不到西亳,那就算远了。”
阿七乖乖看了一会,仿佛想极力看到天地相接的尽头,喃喃自语般道:“我在梦里好像去过。”
靡明笑了:“说什么梦话呢。”
阿七还在琢磨,忽然被靡明一巴掌拍到肩上,又被揉搓了头,靡明道:“待会儿小君子要来看猫,琥珀呢?又跑去哪儿撒野。”
“昨晚我弹了它一脸水,怕是在生气。我这就去寻。”阿七被揉完,觉着整只脑袋都在发麻,又问,“小君子何时来?有说么?”
“没说,你先去找吧。”靡明指挥道。
“好嘞。”阿七一口答应,举碗把余粥一饮而尽,转身用清水冲冲碗,旋即就冲出去找猫了。
那只名叫“琥珀”的玳瑁色小猫并不是侯府家生的猫。
谁也说不清它到底是哪一天出现的,也没人知道它是从哪里来的,只晓得莫名其妙地它就在侯府安了家,混吃混睡毫不客气,仿佛天生这地方就该属于它似的。
琥珀长得只比巴掌略大一些,毛色花里胡哨,颜料打翻了一般,阿七便取了这个名儿,不过也没什么底气说琥珀,他自己也是侯府的新人。
他也像琥珀一般,是只没有来历的、没有过去的“野猫”,不会干活,几乎都是来了以后才学的,笨手笨脚,十分手生,幸亏猫房里的靡明同沈焦都是好人,没有嫌弃他。
沙鹿侯靳莽的元配夫人早亡,之后再未娶妻,听说早年间在战场上受过伤,回来后平时不怎么在人前露面。
府里的主人除侯爷外,还有他膝下的两子。
长子叫靳樨——阿七来侯府后曾隔着人群远远看过一眼,没看清模样,记得生得身量极高,生生高出其他人一大截,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