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在不安分的打转,前方被无数尸体挡着路,常晚风和太守伫在原地,浑身都是血,在混乱中尤为乍眼。
震天的响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
常晚风喘着气,看到江忱带着大批军马轻骑从百米外向前冲,黑压压的一片越来越近。
他感觉头皮都有些发麻。
江忱俯身压马从他身旁掠过,迅速的在常晚风身上扫了一眼,而后面的赤燕军有些……有些……
常晚风皱眉,说不出什么话。
长大
吴北川被押在了陵淮城内。
江忱站在一旁,借着微弱的光,静静地看着常晚风卸甲。
军医们蜂拥而至,迅速围拢上来给常晚风检查包扎。一番忙碌后,又纷纷退下。
常晚风擦拭着身上的血迹,大多数都是别人的。他的眼角余光扫过身边的人,脸上露出一抹无奈之色,“我都说了没大事!”
江忱冷哼一声,双手抱在胸前,“你有前科。”
常晚风显然不想跟他深入探讨前科的问题,在细微的光线中,伸手掌了灯。
这场仗一直打到了天黑,再晚一步,江忱恐怕真的就要给他收尸了。想到这,常晚风也不禁打了个寒颤,幽幽开口,“刚才那什么人?”
江忱从腰间拿出牌子,“我出来七天了,张自成明日会直接进宫,等待里应外合。”
常晚风看着那牌子,微微一顿。脑海中立马浮现的便是江忱俯身压在马背上从他身旁掠过的画面,带着少年的锐气,虽然那一眼只是瞬间,但却深刻。
有种预感,好像要跟少年的江忱道别了。
放作平时,这可是要放炮摆酒庆贺的事儿,烦人精终于长大了。
常晚风目光扫过江忱的脸,又低下头去仔细看,故作淡定,“怎么得来的?”
其实他并不关心怎么得来的,但感觉此刻有些东西离自己越来越远,莫名的有些伤感。
“我说不清楚……”江忱难言,怎么得来的,都是闻昭教他的话,紧绷着精神几日过去后,他也有些记不清楚了。索性继续说,“张自成府上关了边洲质子,所以边洲才会不敢进犯。出门前闻昭仿你的笔迹让我给长风营带信。”
常晚风脑海中浮现出白牙小兵的身影,思索片刻,顺着话往下试探着说道,“所以,张自成不日谋反,璟泽担心京中禁军被他掌控,所以想让李茂升进京。”
江忱点点头,“嗯。但李茂升岁数太大了,我直接让人护送他进京。长风营有个腿脚快的小兵认识你,我就带过来了,他一路带着我们来确实快了不少。”
常晚风歪头疑惑,“那你带来的,都是边洲八部的人,要以解救质子之名,与张自成的赤燕军旧部对抗?”
屋里弥漫着血腥味儿,江忱皱着眉摇头,“我拿了行军调令后,先去了长风营,他们带我去边洲各部散布质子已被解救的消息,之后我带着边洲八部的人设防,用行军调令带赤燕军旧部进了埋伏圈,那里镇守的大将和老将都被埋伏……”
“然后呢?”
“然后我把赤燕军旧部老窝给端了,剩下的人现在还在跟边洲八部在打。闻昭说军报是假的,两千人根本打不了陵淮,我急着来找你,就带人先行一步。”
常晚风闻言,略有诧异地看着江忱。这就通了,难怪他们在京城查不到,两军交战,关押质子,任谁也想不到征战几十年的大将军能干出这事儿。
不过还是隐隐有预感,这不像张自成的作风,多半还是邵元英出的馊主意。半夜挖坑的坑货。
江忱见他不说话,只是盯着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有些发慌,像是被养成了习惯似的,他师父只要不说话盯着他看,他就有点害怕,于是只能继续开口缓解这一刻的尴尬。
“边洲八部的人伪装成了赤燕军旧部,之前一直在校场的兵不认识他们,等回到京城,除了禁军就再也没有对手了,师父。”
常晚风站起身抬胳膊抻了个懒腰,浑身骨头都酸,绕了一圈儿拍拍江忱肩膀,走了出去。
江忱跟在他的身后,嘴里还在不停说着。
他觉得有很多情况自己还没说清楚,索性一开口就把事情始末全部完完整整但顺序错乱地说了下来。
常晚风在陵淮城墙上找了个没人的地儿坐下,饶是他已经完全清楚了怎么一回事,却还是没有打断,就这么听着。江忱也在旁边坐下,继续喋喋不休。
天已经黑了,城楼亮着火光,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江忱坐在地上,靠着常晚风,不知不觉睡着了。
远处的京城有他魂牵梦绕的人,常晚风从不自认厉害,但只是一个疏忽,便险些丧命。
若是他死在了这里,张自成登上皇位,第一个死的是李相,第二个牵连的便是林家。
韩立言的穿针引线,果然把大家绑在了一起。一个都跑不了。
可常晚风也在想,再来一次或许还是无法发现破绽,因为几乎没人去质疑军报是真是假。
江忱的呼吸有些重,好像是累极了。
七日到了陵淮城下,一日布防,一日打仗,通往边洲,找到长风营,又去与边洲八部周旋,而后来到了这里。
常晚风起身,又背过去蹲下,把江忱胳膊搭在自己脖颈上环着,然后缓缓站起来背着他往回走。
他走得很慢,莫名地想起了很多从前的事。那时候江忱每天跟在他屁股后面,烦得他不行,但打不走也骂不跑。
常晚风无声的笑笑,谁没有烦人的时候呢!
江忱虽然只比他小三岁,但在他十三四的年纪,最不驯,也是最烦人的时候,江忱也不过十岁上下,他好像总欺负小朋友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