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今晚城门相救这一出,还有谁会怀疑她赵愫愫的忠心?怕是那些萧家的老臣们嘴都要笑烂。
别人不知道,她还不知道么。谢家这些年明面上是退隐江湖撒手不管了,实则背地里一直在找文嘉太子和玉玺,对她恭敬有余,忠心不足,态度着实暧昧。若非如今谢朝蕴不知去向,谢家怕早就揭竿而起了。
谢家本就和长公主关系匪浅,赵愫愫也算半个长公主的人,她要是再明面上动了人,谢家断不可能置之不理。
如此这般,在朝中孤立无援的就是她了。
“陛下息怒,当心气坏了身子。”太监见她面色不虞,揣摩片刻,心念一动,忙道:“奴才听闻,这些年荡州城一直风调雨顺,百姓富足,想来是城主这些年励精图治。奴才记得荡州十多年前还是匪兵横行,民不聊生,这几年已经大不相同。”
“此话当真?”
“奴才也是听人说起,这些年荡州城上贡了不少珍奇财宝。”
晋平思忖片刻,继续问:“城主是谁?”
“此人,陛下应当认识。”
“朕认识?”荡州偏远,离都城要半月路程,寻常的消息都传不到她耳朵里。要真有这样一个能人,她倒要拿来用用,现在正是眼下无人的时候。
太监见此计可行,笑意愈深,“此人正是陛下您的亲舅舅。”
“笑话!”晋平眉头一蹙。
她这舅舅的臭德行她还不了解么,年轻时就在都城无恶不作,仗着妹妹是皇后胡作非为。小到眠花宿柳斗蛐蛐,大到纵马横行强抢民女,还曾打死过谢家一个小丫鬟。小事母后还能替他兜着,一旦出了瞒不住的大事,他就成了其他嫔妃手里用来要挟母后的把柄。当年正是这个缘故,母后担心他离逝之后无人再护着这个哥哥,干脆将他送离了都城。
不过,他这个舅舅虽然坏事做尽,对她倒是甚好。
想到这个,晋平忧色缓了些许。
太监见此计不同,眼珠转了转,又想出个新法子。
他走过去搀着晋平下石阶,做出一幅为她好的模样。“陛下,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那荡州城如今的安稳不像作假。何况前几日陛下您生辰时荡州还送了贺礼,显然是将陛下您放在了心上的。”
晋平回想了片刻,好像的确有这件事。不过那几日她心里实在烦得很,只扫了眼那礼册就让人放到库房里去了。
她抬了抬手,示意太监起来说话,“朕记得,外祖母前几日曾传信来说近来身子欠佳?”
太监站起,恭顺地跟在她身后,“确有此事。荡城常年风雪覆盖,老人家身子骨弱,恐受不得寒。乡野之间的医者,到底是不及咱们宫中御医的。”
“此话有理。”
她如今在都城势单力薄,何不借着治病的理由让外祖一家回城,也好解她孤立无援的困局。沈缱和那赵愫愫分明就是一伙的,要是再来个谢家,她这皇位岂能坐得稳。
她慢慢思索着,不知不觉走到了东宫。
几月没有人来清扫,门缝间已结了一层厚厚的蛛网,入目皆是一片萧索,落叶飘零,感觉不到半点儿暖意。晋平只觉乏味,正要走时,不经意瞥见门匾上的东宫二字。
劲拔遒然,端方雅正,入骨三分。
是谢朝蕴的字。
“萧裴端呢。”
“跟的人到了朗州就不见了踪影,应该还在朗州城,可要继续跟着?”
“不必了,他是去找谢朝蕴的。”
萧裴端这个废太子算是叫谢朝蕴养废了,帝王之术只学了些许皮毛,君子之道倒是和谢朝蕴学了个透彻。为人君主,仁慈之心不可无,怜悯之心不可有。萧裴端或许能做一个盛世仁君,却无法在乱世定国安邦。
这是他的失败之处,也是谢朝蕴的失败之处。
仁爱,是做一个君主最可有可无的东西。
太监一愣,“谢家长子,去了朗州?”他可是记得谢家遍寻谢朝蕴不得,那谢去夷甚至还派人去大澜找人。八年都没有出现,又怎会突然出现在朗州?
“不是去了,而是一直都在。”棘手的事情有了解决的眉目,晋平难得多说了两句,“谢家找了那么久都没有找到人,如今也不可能突然出现在朗州。”
“陛下的意思是……”
“他是故意的。”
故意想要显露出自己的行踪,故意在她眼皮子底下掩饰了萧裴端的行迹。
他是在向她示威。
或者说,这是谢家在向她示威。
“此事你不必管了,去找几个御医,待祖母到都城后为他看诊。还有,趁早将长公主以前的府邸收拾出来,找几个手脚麻利的侍女。”
“遵命。”
几日之后,圣旨快马加鞭传到了荡州城。
伍冯风接过圣旨便立时回了家,满脸掩饰不住的春风得意。
“哈哈!母亲大人果然厉害,不出您所料,陛下让我们立刻启程回城。”
榻上老妇脸上并不见多少悦色,只捂着汤婆子冷冷哼了声,“你妹妹让我们在这里窝囊了这么久,她萧晋平敢不让我们回城?!”
伍冯风咳了咳,小声道:“母亲,如今应该改口叫陛下了。”
“陛下?什么陛下?”老夫人嗤了声,“她一个占了我儿子位的女人,也敢让我唤她陛下?”
在她心里,这位子连女人都坐得,为何她儿子坐不得?再说萧晋平有何本事,不就是沾点儿萧家的血脉么。萧。她儿子可是平定一方的城主,这四方的城池都要以他为尊。
“哎呀我的亲娘,这话可说不得。”伍冯风慌忙堵住了她的嘴,紧张看了看周围,“要是叫人听到了,可是砍头的大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