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家起初不过是江左的一户小姓,靠着一身出神入化的机关术才崭露头角,之后霍琰入朝为官,也正是凭此才在大小战役中立于不败之地。说来可笑,霍琰领兵十万,却是个不折不扣的书生。
霍家先祖在修筑府邸之前,曾在西南角另辟一小屋,用以放置霍府的模型。上一世她偶然听他谈起此事,知道这里是整个霍家除祠堂外最重要的地方。
至于她为何知道这地方在西南角……倒也不必再说。
反正她那日气急攻心,霍琰又恰好落下了令牌,她趁人不备就开了密室的门,一怒之下将那堆木头掀了去,整个霍家几乎沦为一片废墟。
她抬手,轻拂下江边的几座箭塔。
密室里,愫愫一连撂倒了几座瞭望台,好整以暇背靠门柱等待着来人。
青丝如瀑,一根玉簪松松挽就,长衫染墨,恰似人间三分春色。
男子背对着和煦的日光走来,日色柔和,目光也柔和,看着愫愫,仿佛看着一个顽皮的想要引起大人注意的孩子。
愫愫单手绾上发丝,偏偏头,剑锋不偏不倚,直指他喉咙下三寸。
薄薄的皮肉,隐隐可见青色的血管。剑只需再往前半寸,就能叫他鬼门关走一遭。
霍琰凝眸看着面前的剑,但笑不语。
“霍琰,你看,又被我找到了。”
来人仍旧眼笑眉舒,低声呢喃:“是啊,又被你找到了。”
“你也不怕?”
“怕什么?”
“不怕我杀了你?”
“那愫愫,会杀了我么?”他语气虽是反问,眉眼之间的笑意分明已然确定。仿佛是料定愫愫不会杀他,他甚至往前移了几分。
寒霜箭的剑锋抵在他的皮肤上,轻柔的软意透过冷硬的剑身传到她的掌心,似乎也含了几分炽灼。
愫愫调转剑锋,忽而一笑,“我突然想到,这般轻易就杀了你未免太不值当。”
她直起身,剑风凛然扫过长桌上的木块,木块噼里啪啦掉落。
整座岛屿刹那间地动山摇仿若地动,内外三堵墙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烈一撞,瞬间轰然倒塌。
灰尘腾云而上,遮天蔽日。
不过转瞬间,偌大一个方家就只剩几根柱子支着天,仿佛被剥去血肉,只剩下突兀的骨头峭然而立。
霍琰从窗外收回目光,微微一笑,指骨处玉戒随他缓缓的话音而拨动着,“愫愫可玩够了?不够,方家在城南还有一套宅院。”
“自然是……没有。”愫愫笑眯眯收回剑,目光在他脸上逡巡片刻,忽然伸出两指捏住他下颌,逼得他慢慢靠近。
一寸又一寸,直到愫愫松了力道。
两人距离格外近,近得她都能看见他眉上的伤疤,近得他都能看清她眼底的讥诮。
一声嗤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