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千绘京眼睛上的绷带早已被稍作灰烬,唯有零零散散的纱布条缠在发间,挂在脸上,她却全然不顾,只知道抽出忍具袋中的手里剑和苦无,朝鼬的死角掷过去。
十五岁的千绘京虽然蜕变了不少,容貌也有变化,可这份变化对于鼬而言完全可以忽视,他们五岁相识,整整八年,除了家人之外,鼬与她相处的时间最长,束成马尾的微长黑发随着气流在空中划出凌厉的弧度,眼眸如同黑钻,充满毅力与信念,以前,这双眼睛明亮而透彻,现在却呈现出一片混沌,让人再也摸不透。
鼬很清楚,千绘京已经死了,死在那片本该由他们两人携手走过的树林里,但现在……
“阿千?”
从薄唇中轻轻念出的,是一个满含回忆的名字,承载着他们两年前的时光,千绘京听着却异常刺耳,她站在残破不堪的高台上,朝下方大喊了一声“别管闲事”,还没确定付丧神们是不是会继续向这边赶来,她已迅速抛开一幅卷轴,在卷轴落下之前结印,风魔手里剑赫然呈现于手中,四指并拢卷握,以最快的速度瞄准鼬挥了出去,见状,鼬侧身一躲,谁知身后忽然又窜出了个千绘京,随后现身的千绘京嘴里似乎咬着线,而那枚风魔手里剑就像是长了眼睛似的,顺着那条线的方向急速回旋,以破空之势砍向鼬。
可等手里剑真的砍中鼬时,从伤口里喷涌出的不是血,而是一只只黢黑的乌鸦。
方才在后方出现的千绘京已经消失,只有本尊立于原地,眼神愤恨。
不知何时,鼬已站在了不远处的屋檐上,看似平静的目光实则满是复杂情绪。
他不知道千绘京为什么会死而复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唯一知道的,便是此地不能久留。
千绘京一瞬不瞬地注视着斜前方的俊秀少年,心中的不甘通通化为了怨恨与怒火,她顾不得瞳孔因接触空气而产生的刺痛,就这么站着,手一扬,接住了回旋而来的风魔手里剑。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还活着?”
和以前一样,她能不通过任何语言察觉出对方的心绪,但不同于小时候的灿烂笑颜,如今呈现出的是令人窒息的死寂。
鼬沉默了一阵,风吹动起他那黑底红云的衣袍,更添得些许孤寂:“那是你的事情。”
那是你的事情。
对,没错。
那只是我的事情。
千绘京的悲恸全都献给了那场虚假而真实的梦,当见到梦里的人时,在她心底燃烧起的是无法言喻的怒火。
“你给我——”她咬紧牙关,几乎是用硬挤的将这句话吼出来,“去死!!!!!”
黄昏,映出了血的颜色。
火焰升腾,浓烟滚滚,一时间,四周的观众已尽数逃去。
鼬摁住千绘京的手腕,将她牢牢压制在高台上,右手则持有一把苦无,锋利的边刃差一点就能陷入后者的颈脖皮肉之中。
他半跪在她的腰肢两侧,保持着居高临下的姿势,黑发低垂,眸光冷冽,猩红的瞳孔倒映着千绘京清冷而呆滞的面容。
……既然对他起了杀心,那为什么不用写轮眼?
这个疑惑从鼬的心底逐渐泛起。
千绘京对写轮眼的操控能力他心知肚明,在刚才的交战中,她杀意浓烈,却没有祭出能瞬间提高洞察力和幻术识别能力的三勾玉写轮眼。鼬对此深感疑惑,但当时情况特殊,不能发问,唯有以防守为主,等千绘京露出破绽之后再使用幻术将其催眠。
或许是由于情绪处于极度愤怒的状态,千绘京的破绽暴露得很快,否则就连他都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压制住她。
“你恨我是应该的。”
鼬看着千绘京失去焦距的双眼,轻缓漠然的话语似乎夹杂着无法流露出来的内疚:“那时候……”
话音未落,还未散去的烟尘倏地被划开一道口子,他迅速跳离原地,顺利躲过了直冲自己袭来的宝具。
宝具落空,很快便化作灵子消散,紧接着又是几把宝具迸发而出,沿着鼬跃起的方向依次刺入高台,唰唰唰三声急响,鼬已被迫远离千绘京,停在了一株大树之上。
砸落下来的巨大电子荧幕并未完全掉到地上,而是半陷在高台中,倾斜出一个棱角,吉尔伽美什正站在那棱角顶端,凌厉的目光紧紧锁定宇智波鼬。
双方视线对撞,那一刹那,火花四起。但相对于吉尔伽美什的冷面相向,鼬则保留了一贯的淡漠,即便是有敌意,也不会表现得过于明显,可英雄王偏偏就是能被这种淡漠激得倍感不快,他环抱双臂,神情倨傲地睨着对方,沉声斥道:“不自量力的疯狗。”
与此同时,付丧神们已跃上高台,今剑和溯行军将昏迷中的千绘京扶起来,加州清光与鹤丸国永则抽出刀剑,挡在他们前面,换做以前,吉尔伽美什会觉得这些付丧神纯粹是在多管闲事,现在却完全没有这种想法,他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魔力供应不足,已经没办法再继续使用巴比伦之门。
甚至,连保持实体状态都十分勉强……
他微敛眼眸,随后扫了一眼被溯行军抱着的千绘京,又瞥了瞥正在台下准备支援的莫德雷德,紧蹙的眉头总算松缓几分,没过多久,便与地上的宝具一起消失在了空气中。
与敌人交战是士兵的事,作为王,他自然应该以休养为重……
看着吉尔伽美什的退场,鼬并未放松警惕,他环顾四周,仿佛是在猜测这些人会不会伤害千绘京,等见到那个戴立乌帽的小孩急匆匆拿出绷带,打算帮千绘京包扎伤口时,他便再也没有了疑虑,站起身,说道:“两个小时以后她就会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