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瑟摇了摇头,轻轻说了一句不冷,仅此一句后就陷入了沉默。
布朗尼握着兰瑟的手发紧,他明白了兰瑟沉默之后的无法言说,这正是这些天他和兰瑟的矛盾来源。
包养这个词,实在难以出口,沉默,是他们的遮羞布。
布朗尼苦笑了一下:“是啊,你能说什么呢,告诉我有什么用?”
“一个重病躺在医院里继续救命钱的雌父,每天花钱如流水,你能说什么呢,又能做什么?”
布朗尼满脸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脸:“果然,从头到尾都是我在拖累你。”
“雌父,别这样说。”
兰瑟抿紧了唇,他想要握住布朗尼的手,但后者躲开了他的触碰,兰瑟站在原地,几乎手足无措,无论他长到多大,他仍旧不知道该如何处现在这种情况。
他无法面对雌父的眼泪,他知道他的雌父辛苦了一辈子,操劳了一辈子,他想要让雌父高兴让雌父过上好日子,为此他用尽一切手段,哪怕争个头破血流,可终究他还是让雌父伤心了。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你啊,小瑟,是我对不起你!”
衰老的雌虫老泪纵横,他哭着喊着忽然开始疯狂捶打自己,兰瑟的心脏仿佛在这一刻骤停,他猛地扑在布朗尼身上。
“雌父,别这样,求你了,别打自己别哭,医生说你不能激动不能哭的!”
布朗尼苍老的脸上全是泪水,咸涩浸透了他的皱纹,他看着趴在自己腿上阻拦他伤害自己的兰瑟,一声哀嚎后搂紧了兰瑟,抱头痛哭。
兰瑟红肿着眼,替哭累了睡下的布朗尼盖好了被子。
他去卫生间洗了脸,旅馆有些陈旧了,热水得放就一段时间才会出来。手指被冷水冻得通红,他低着头静静地看着水从水龙头里流出来,打旋,消失,他的心神像是也随着水流流走了,直到热水的温度将他重新唤回来。
冰透了的手指碰到了热水变得肿胀,慢慢地这红肿就开始发痒。
冷水浸透伤口的时候会刺痛,慢慢地刺痛就会变成麻木逐渐适应,等忽如其来的热水浇上,刺痛再次炸开。
水池中的水里飘着几缕浅红,被打湿的表达软趴趴地黏在他的手腕,紧紧贴着手腕的伤口。
兰瑟抬起头,他看见了镜子里的自己。
眼睛红肿,脸色难看,他看起来没有丝毫魅力,这样的他根本就不值得十万块钱。
他现在欠坎特斯多少钱了?两百三十万?
不,还得加上利息,还得加上坎特斯给他买的饭菜,算上香园的公寓,算上……
兰瑟低下头,他发现自己算不清了。
就像是两股麻绳,纠纠缠缠到了一起,想要分开却发现怎么拧,都解不开了。
兰瑟擦去脸上早已冰冷的水珠,他走出了门,将藏在轮椅里的黑袋子拿出来,整整十捆现金。旅馆的窗帘也很旧了,有一条裂缝自上而下几乎将窗帘划成两半,一抹月色照进昏暗的房间,不偏不倚地打在了十捆现金上。
像是绝境中的救赎。
仿佛绝望中的信徒在几乎心死的哀默中抬起头,看见了洒在十字架上救世主垂死面容上的一抹微光。
兰瑟闭上了眼。
他的雌父就在咫尺之近,可他没有感受到心安,虽然很不想承认,这一刻,当这些现金摆在他面前,他感到了心安。
他对不起坎特斯。
他知道,但他必须得做出选择,雌父和坎特斯,他只能选择雌父。
不,他从来就没有拥有过选择权,他一无所有,直到遇见了坎特斯,坎特斯是他唯一可以放弃的东西。
兰瑟听见了布朗尼不安的梦话,雌父似乎做了噩梦,时不时地抽搐一瞬,他握紧了布朗尼的手,就这样贴在布朗尼的身侧睡下了。
现在的一切和以前没什么不一样,都是困难,都会度过,当时会难受会流泪,一旦过去了,回头望,也不是什么大事。
现在和从前没什么不同。
兰瑟将自己缩进了单薄的被子中,他催促着自己快快睡去。
明天,他会去找房子。
4
“雄子,您交代的事情办好了。”
坎特斯夹着烟,透过半开的车窗,可以看见烟灰缸里头碾灭的烟蒂,烟草的味道混着酒精,带着浓烈的刺激,烟眼底的青色倦意无端显出一股颓靡。
坎特斯点了点头,干燥的薄唇抿住了烟蒂,深深吸了一口手中的烟,不知是不是因为烟气太呛,他忽然咳嗽了起来。
“雄子!”
戴维满眼担忧,坎特斯抬起了手,朝着经瞥去一眼:“他吃过饭了?”
经一愣,没想到坎特斯会问这个,他啊了一声,盯着雄虫深金色的眼眸,回过神来赶紧点头:“吃了吃了,都按照您的吩咐做的,我一过去就给他买了饭,看他吃了才带他去看的房子。”
坎特斯嗯了一声,他的声音里透着深深的疲惫,看上去像是很多天没睡过好觉的人。戴维在一侧看着,又担心又心疼,他想劝,但他知道自己的劝告无用,这些天他已经劝过很多次了。
坎特斯又点燃了一根烟,低声道:“还有呢?”
经啊了一声,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坎特斯身侧的戴维,戴维无奈地闭了闭眼,示意对方多说些。
收到示意,经只能硬着头皮上,绞尽脑汁回忆他和兰瑟之间的对话:“按照雄子的吩咐,我带他去看了房,他看上去很喜欢那套房子,但是手头没有足够的钱,所以有些忐忑,因为雄子您说一定要把房子给他,所以我就找了个借口便宜把房子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