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秀秀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魏如风心里软了下来。程秀秀对他是没得说,但他不可能回报些什么,程豪也不可能让他回报些什么。程豪一直有意无意地隔开魏如风和程秀秀,魏如风在一旁看着,心想老狐狸也有糊涂的时候,他不可能和程秀秀在一起的,程豪防范得实在多余。所以程豪安排程秀秀出国的事,他是完全支持的。一是不想让程豪误会,二是不想让程秀秀也蹚浑水。
“最近不太平,有人在暗暗动手脚。”魏如风拍了拍程秀秀的肩膀说,“你爸怕你出事,所以才想送你出国,我也是这么想的。”
程秀秀被魏如风少有的温柔弄恍惚了,她红着脸说:“那你不告诉我!可我还是不想走,我还怕你们出事呢!”
魏如风笑了笑说:“你爸出不了事,我保证。”
“你呢?”程秀秀担心地问。
“我不能出事。”魏如风想起了夏如画,深吸了一口气说。
“不说这个了,晚上陪我吃饭吧!对了,你和那俩妞没关系吧,也不好看,不像你喜欢的类型啊!”
“不了,我今天晚上回家,我姐刚才呼我了。”魏如风摇摇头,掏出呼机看了看说,“那两个女孩捡了我姐的包,我怕有问题,就带东歌来探探,你别为难她们。”
程秀秀酸酸地说:“就那么在乎她吗?”
魏如风没有回答,往楼下走了两步,顿了顿说:“秀秀,算了吧。”
“我不!”程秀秀望着魏如风的背影,狠狠地甩头而去。
魏如风开车回了家,打开门时屋里是暗的,他心里一紧,忙走进去,却看见夏如画静静地坐在沙上。
魏如风松了口气,按开灯的开关说:“你怎么不开灯啊!下回记着,在家留个亮,要不让人着急。”
魏如风很忌讳黑暗,甚至晚上睡觉都打开客厅的灯,那个血腥味的雨夜也给他留下了阴影,他怕那种黑暗中不可知的恐惧。
“如风,你干过违法的事了吗?”夏如画幽幽地看着他说。
魏如风动作一顿,把夏如画遗失的袋子放在茶几上,转过身说:“又乱想什么呢,你看你,迷迷糊糊的,把包都丢外头了。”
夏如画腾地站起来,走到魏如风面前说:“如风,你从不对我撒谎,你老老实实跟我说,你到底在干什么?是不是违法的事!”
“我累了,你让我歇会儿……”魏如风扭过头,闪开身说。
“魏如风!你就告诉我一句话,好也好,坏也好,你让我知道,我才能帮你啊!”夏如画拽住他,带着哭腔说。
“姐……你早就帮不了我了……谁都帮不了我了……”魏如风惨淡地笑了笑说。
夏如画的眼泪一下子滑出了眼角,她松开了魏如风,斜靠在墙边低喃着说:“为什么……为什么啊?咱们怎么变成现在这样了?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地过日子了呢?到底是为什么啊!”
魏如风走到夏如画身边,她紧闭着眼,右眼角的泪痣随着她的抽泣,一颤一颤的,更显得忧伤。魏如风不知不觉地抬起手,想抚摩那小小的黑点,为她拭去泪水。可就在指尖要碰到她的时候,魏如风停住了。他一寸寸地收回了自己的手,转握成拳,轻轻地说:“姐,这不是别人的错,是我自己的错。你救不了我,我也不用你救。”
魏如风走进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门锁“咔嗒”一声,将夏如画留在了另外一边。夏如画慢慢滑坐在地上,号啕大哭。她觉得自己的世界一点点地崩塌了,冥冥中她有种感觉,好像正是她的存在才把魏如风推到了现在这个无路可退的地步,而他们已经再也回不到从前。那只曾经被她握紧的小手,渐渐松开了她的掌握,失去了最初触手可及的温暖。
魏如风静静地听着夏如画哭泣的声音,眼泪顺着他冷峻的眼角滴落下来。夏如画隐忍的痛苦让他更为难受,他想如果不是他爱上她,她可能不会被原本清晰的世俗法理、黑白是非所束缚,因而也不会这么苦苦煎熬。魏如风想,他不能这样下去了,他自己的人生怎么样都无所谓,但夏如画一定要好好的。那么,他就去当她的弟弟,或者去当任何无关紧要的谁谁谁。就算孤独冷漠,只要能让她好,魏如风甘愿埋葬自己的爱和幸福。
那天晚上,他们在同一个屋子分处两地,各自悲伤。漫漫时光中,生了点儿什么,滋长了点儿什么,又掩埋了点儿什么。
6。
酸涩的雨天
第二天一早,夏如画醒来时,魏如风就又不见了踪影,她呆呆地坐在沙上,心里隐隐作痛。她已经不能分辨这种刻骨的疼痛源于什么,究竟是亲情还是爱情,但是她能确定,不管是什么,她都不会让魏如风孤独地走下去。
那天夏如画一直在呼魏如风,“回电话”“回家吧”“我等你”……到后来,寻呼台的小姐甚至一听她的声音就直接问:“夏女士,你这回要呼多少次?”
可是魏如风始终没有回音,夏如画一直坐在电话旁,而电话以沉默消化了她的所有留言。
傍晚的时候,夏如画径直去了东歌夜总会。因为对那里的厌恶和愤恨,所以她没有进去,只是固执地站在门口。东歌门前的侍应有人认出了她,也不便轰她走,只能看着她站在那儿,死死地盯着里面。
魏如风是从外面回来的,他跟着程豪的车,下来时先为程豪和程秀秀打开车门。他们好像刚去了什么热闹的地方,程秀秀拽着魏如风的手臂笑得很欢。魏如风没太避嫌,稍微错了错身子,把她拉到程豪身边,和她说了几句话,回过头才看见夏如画。
那时夏如画的眼睛里已经含了泪,魏如风的眼神飘忽起来,始终没有落在她身上。程豪饶有味地看着他们俩,朝夏如画笑了笑,拉着程秀秀往东歌里面走去。路过夏如画身旁的时候,程秀秀冷哼了一声。魏如风就跟在她后面,却只是低着头,没有说一句话。
夏如画伸出手拦住魏如风说:“如风,跟我回去。”
魏如风停了下来,吸了口气说:“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事。”
“你看见我呼你了吗?”夏如画仍平举着胳膊说。
“看见了,我那会儿正忙呢。”魏如风侧过脸说。
“忙什么?忙得连个电话都打不了?”
夏如画的声音有一丝沙哑,魏如风皱了皱眉说:“你回去,有什么事以后再说。我晚上不回家,你自己吃饭吧。”
“如风,进来啊!”程秀秀扭过头朝他喊,魏如风答应了一声,随即闪开夏如画,向里面走去。
夏如画空张着胳膊,愣愣地站在门口。她觉得刚才走过她身边的魏如风是那么陌生,她不信承诺要和她一直在一起的人会是这样子,即使那张面孔如此冷淡,她也绝对不信。
长久的站立使她十分疲惫,夏如画不理门口侍者诧异的目光,靠着东歌的外墙坐了下来。天空慢慢下起了小雨,夏如画抱着肩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东歌里面,继续等待着魏如风。
魏如风跟着程秀秀一起进到吧台,他管滨哥要了两杯纯威士忌,一口气喝了下去。刚才夏如画哀怨的眼神几乎要把他的心绞碎,他很想走过去拉着她的手跟她一起走,可是他知道,他已经脏了,离夏如画太近的话,只能把她也染脏,就像她课桌上的字一样,带给她更沉重的痛苦。
魏如风望向窗外,并没有看到夏如画的身影,他松了口气,心里却更加难受起来,又闷闷地喝了几杯,就上了楼。程秀秀跟着他一起往上走,魏如风却把她拦在了门外。
“干吗不让我进呀?”程秀秀不满地说。
“我心烦,想自己待会儿。”
魏如风不客气地关门,程秀秀抵着门板说:“你烦你的,别往我身上邪火!我进去喝杯水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