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坚嘿嘿一笑:“林相,你在害怕什么?”
“本相何怕之有?”
“既然不怕,为何不敢听魏世子一言?”
林道玄讥笑道:“有时候锋芒太盛不是好事,本相劝他适可而止,非是害怕,恰恰是对后生的保护。”
“倒是你石太尉,从中挑拨是为何意?”
魏冉神色微动。
林相此言颇具深意。
石坚幸灾乐祸一笑:“魏世子与你无亲无故,何须你来保护?林相这是害怕魏世子的良策利国利民,会动摇了林相屁股下的位子吧?”
林道玄轻哼一声,不再理会石坚。
陈尧好奇道:“魏世子,何为垦地让民?”
魏冉朗声道:“垦地让民的意思是:鼓励百姓、流民开垦荒地予其耕种,开垦土地上限五亩归其私有,首年赋税一成,次年两成,类推上限为三成。”
大骊土地广袤,人丁稀疏,别说一人五亩,一人百亩良田都能分出去。
陈尧稍稍呆滞了下,眸子里闪过震撼。
但唯有林相眸中闪过不安。
陈尧颇感兴趣道:
“魏世子,那何为摊丁入亩?又何为一条鞭法?”
魏冉缓缓道:
“摊丁入亩、一条鞭法的意思不尽相同:将丁税摊入田税,按田产的多少增加赋税,此举不仅能杜绝地方上谎报人口,更能达到极差收税,地多者多税。”
“至于一条鞭法,就是将所有针对百姓的税收归为一条,统一征收田税,这样更加方便管理和税收,数额也能更加明确,大大杜绝了税收作假的弊病。”
林道玄说道:“你说的这些若要实行起来何其难也?而且也非一日之功,更不能解决眼下国库空虚的燃眉之急。”
有官吏神情激昂道:“妙啊,陛下,魏世子这两条良策看似不能解决燃眉之急,实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只需一到两年,国库必将充盈,并且税收还会一年比一年高。”
陈尧笑道:“魏世子良策虽不能解决燃眉之急,但却能让大骊焕然一新,此大功一件,应当重赏,你尚未婚配,朕的三公主又待字闺中……。”
原本还想薅一波羊毛的魏冉,顿时脸色一黑:“陛下有所不知,父王母妃已为臣选了良配,而且身为人臣,为君分忧是分内之事,不求封赏。”
屏风后面原本面色微红的陈雯儿,顿时绷紧身体,咬紧唇角,目中含泪。
自己……再一次被拒绝了。
伤心之下,陈雯儿掩面泪奔而去。
陈尧对此一无所知,他含笑望着魏冉:“林相处理政务经验丰富,宰相一职不可轻易动摇,魏世子还是将朝服还给林相吧。”
魏冉不动声色脱下宰相官袍往地上一丢,转身回到温夫人身边落坐。
此举让陈尧嘴角一抽,顿觉脸上出现一个巴掌印。
魏冉也深知,林相的根基盘根错节,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动摇,恐怕自己今天当上宰相,明天就会成为其党羽众矢之的。
温夫人又急又气:“冉儿,你太胡来了,方才你还说过弓打出头鸟,为何还要跳出来跟林道玄抢宰相位子?你以为宰相位置就是那么容易坐上去的?。”
魏冉宽慰道:“婉姨,我志向不在宰相。”
“不在宰相?那在……”
温夫人桃花眸中满是惊意。
既然志向不是宰相,那么更高的志向……。
除了异姓藩王,那就只有陈尧屁股底下那个座位。
她轻声叹道:“先不说你志在何方,你今日莽撞之举实属不该,林道玄能坐上宰相的位子,岂是庸碌无能之辈?垦地让民、摊丁入亩类似的良策,他麾下众多党羽又岂会想不到?”
魏冉抿唇道:“我知道,他方才劝我收起锋芒,让我适可而止,恰恰是劝我不要冒险,此举就足以看出,他知道税制变革所引起的动荡,是由无数条人命堆叠起来。”
“正如婉姨所说,能坐上宰相位子的人,都绝非庸碌无能之辈,垦地让民、摊丁入亩的政策他肯定也想过,之所以没有落实,是因为这两项政策会得罪全天下的勋贵。”
“上到功勋王爵、下到乡绅地主,他们的地将会无佃户耕种,所缴田税也会百倍激增,必然也会阻挠变法者。他”
“但婉姨须知,为民请命最能积累声望,正所谓:民为水君为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我今日之举,必然会受到百姓拥戴,对今后发展有利无弊,得罪一些勋贵地主又有何妨?”
温夫人娇躯一颤,喃喃道:“民为水君为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她桃花眸变得雪亮。
可她还未把话完全消化,却又听到一句令她震撼之言。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待声望攀至顶点,何愁大事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