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盛皮笑肉不笑,“我们怎么可能做流产?有了孩子我们高兴都来不及。我老婆是因为之前出状况我却不在身边,跟我赌气呢。”
他转向池云晞,“哪怕我们的宝贝真是不小心流掉了,你都一定会痛不欲生的,是吧老婆?怎么可能舍得打掉他。”
看着他目光里的威胁,池云晞明白,他在警告自己。
这孩子的命,系着她爸爸的命……
她麻木应道,“他说的对,医生,我会好好注意的,谢谢您。”
医生闻言点了点头,没再多说。
很快就办完手续。
夏盛和池云晞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楼道尽头。
而医办室拐角处贴墙而立的贺筠尧,低垂的眸光,越来越黯。
刚刚带着养胃滋补汤上楼来,却把他们要保胎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所以,她的孩子,和他没关系啊……
他心底那倍感幸福的雀跃和欢喜,瞬间凉了个透底。
也是,换作任何女人,生那种事,都绝对会事后补救,怎么可能给自己留后患;换作任何男人,都绝不可能容忍自己女人怀别人的孩子,更何况夏盛这种身份的男人。
可是这几个小时里,他失掉了惯有的理智,竟一直沉浸于她给他怀了孩子的狂喜中……
贺筠尧沉步走到窗前。
楼下的停车场,夏盛正把池云晞从轮椅上抱向车里……
贺筠尧不由回想起他们婚礼那一天——
那一天,顺利完成任务却伤口未愈的他风尘仆仆赶去找她,本是怕生那一夜的意外后,夏盛一旦得知会嫌弃她,抛弃她……如果那样,他必会对她负责一生,护她一生周全。
可他看到的是夏盛和池云晞举行盛大婚礼的画面。
他们相互亲吻,交换戒指,宣布誓言……
他清楚看到,她脸上始终带着温婉幸福的浅笑……
他想,或许她出于自我保护,并没有告诉夏盛那件事;也或许,夏盛足够爱她到会因心疼她的不幸遭遇而加倍对她好。
不管哪一个原因,只要她能幸福……就好。
他强忍住破坏婚礼把她抢走的冲动……
凭他的能力,把她从夏盛身边抢走再容易不过!
可他甘愿放任他最心爱的姑娘去嫁给别人,原因只有一个——他心爱的姑娘亲口告诉过他,她很爱很爱那个男人。
所以,他怎么舍得不顾她的意愿,强行把她和夏盛拆散……
而他也曾无比期待夏盛是个不成器不专一的纨绔公子,那样他就可以给自己找个光明正大的理由,拆散他们了……但仔细调查出来的结果却是,夏盛的确是个没有任何劣迹和恶习的男人,值得她托付。
所以他纵然再不舍,却也只能守在她不远的身后,默默相护,和祝福……
但眼下,他必须要查清夏盛对她到底是不是一如从前的好。假如夏盛真做出家暴她的混蛋事,他是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贺筠尧望着夏盛渐行渐远的车影,深不见底的黑眸里布满了阴云……
电话忽然响起。
扫了眼来电,他一边向外走,一边接起。
“怎么了老大,你又受伤了?听下面人说你夜里紧急让人从京城给你送去两支药?”
贺筠尧淡淡道,“没事。”
电话那边一声叹息,“你的命,先是自己的,才是国家的。况且你已经不是……你没必要……”
贺筠尧低声打断,“啰嗦。”
电话那边默了片刻,又道,“对了,我们最近和瑞典有个合作,通过修复干细胞的基因来试图唤醒受损的大脑神经元,一旦成功,在植物人康复方面肯定能取得突破性进展。这些年我一直帮你关注的那个患者,要不要作为志愿者,参与临床试验?”
贺筠尧停下脚步,目光凝重,“风险?”
“风险的话……概率极低,但的确不排除死亡的可能性。”
贺筠尧果断摇头,“算了,继续给他配备最好的药物和护理,维持现状。你这个合作随时告诉我进展,日后再定。”
“也好。”那端应下,忽然一笑,“你说你,跟紧张祖宗一样紧张关照了这植物人八年,却还死活不让人家家属知道。你是欠了他什么,还是图他什么?”
贺筠尧仿佛没听见,直接挂断了电话。
电话那端的人无奈摇了摇头。
这植物人命真好。
要不是有贺筠尧这尊神罩着,他早就没命了……
而此刻被夏盛接回家的池云晞,才真正开始明白那句话的含义——
地狱从来不是立即让你掉下去,而是会一点一点吞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