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还有《宫宴》的绘画角度这个最要命的问题没有解决。
林窈怒目圆睁,伸出扇子指着沈清行的鼻尖,道:“你说我是木头?”
“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污也。”沈清行干脆抬出《论语》来讽刺她。
岑子陌虽说之前目睹了沈清行“追杀”林窈的一幕,但是他知道沈清行并不是传言中那么讨厌林窈这个表妹,相反,他甚至对林窈比起亲哥哥也不差什么了。
能让他们两个在这种公众场合突然“撕破脸”,唯一能解释的,也就是他们俩在做戏——
而且是做戏给周元晟看。
岑子陌身为一个导演,最知道怎么让一场“戏”变得真实起来——
每一场群戏,不只是主角在演,哪怕是背景板,或者没有收录在摄像机镜头内的演员,必须也要配合这个气氛,依照自己的人设,做出适当的放映。
于是,岑导亲身上阵,按照自己的“人设”试图阻拦这对表兄妹的“争执”,道:“沈先生,你不要沈家的形象,公然在这么多人面前对我们窈窈品头论足,似乎有些不妥。”
楚阳在旁边煽风点火,道:“虽然岑子陌多管闲事,但是沈清行你也的确有点过分了,你不过是林小窈一个一表三千里的远房表哥,哪来这么大脸对她指指点点?”
岑子陌在心里默默给楚阳的“本色出演”点一个赞。
这也是他为什么还默许楚阳留在这里的原因——
虽然楚阳是个瓜娃子,看不懂这些门道也读不懂空气,但是他在“搅浑水”这一方面,简直有着惊人的天赋。
还有什么是比“本色出演”更真实的演技呢?
沈清行的目光从楚阳、岑子陌的脸上依次划过,最终定格在林窈的脸上。
只见他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道:“不过是几句客套,你倒是当真了——不说别的,就比如《宫宴》,你运用了大量‘铁线描’,这就足以证明你在绘画一途的平庸与刻板,若是你能想到用‘铁线描’与‘游丝描’结合的手法的话,线条才能细润而圆劲。本来你的国画学的就马马虎虎,不过二流水平,偏偏还不端正态度。”
沈清行一锤定音,道:“我之前告诉过你,国画要以主大从小的方式来突出主要人物。而且刻画两侧的妃嫔臣子的时候,可以画出心不在焉或者麻木空洞的神情,与歌舞欢乐的热闹场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样才能深化作品的内涵。结果你偏偏自己挥,用画漫画的方式给古人们画上了夸张的面部表情,简直是糟蹋了我教你的南唐法。”
然后不等林窈说话,他便拂袖离去。
周元晟看着沈清行的背影,沉吟了一下,对林窈和岑子陌点头道:“失陪一下。”
林窈胡乱点了点头,然后就转过脸和岑子陌嘀嘀咕咕,看样子在说沈清行的坏话。
但是,实际上,等到周元晟一走,林窈就如释重负靠在岑子陌怀里。
刚才真的是她演过最艰难的一场戏了。
她太了解天顺帝或者周元晟了,他的眼神一直带着审视,他刚刚甚至没有说话,只是冷眼看着她和沈清行的“争吵”。
能让八面玲珑的周元晟冷眼旁观,不打圆场,只怕他在心里考量着他们两人的话是不是真的。
现在,就看沈清行的个人挥了。
但是,他们俩差点忘了旁边还有一个没走的楚阳呢。
他不满地嘟囔道:“你俩能不能注意点影响?大庭广众的,就这么卿卿我我?搂搂抱抱?下一步是不是还要圈圈叉叉?”
林窈:“……”
她直起身子,认真地回头问道:“楚阳,你怎么总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话?”
岑子陌再也不想被坑了,于是也连忙做出一副茫然状,道:“我也听不懂。”
不过向来喜欢卸磨杀驴的岑大导演利用完便宜弟弟之后,毫不留情开始撵人,道:“楚阳,我和窈窈现在想做点什么,你不觉得你该稍微避避嫌么?”
“这里是周家。”楚阳冷笑,道:“岑大导演还真当普天之下都是您的王土啊,我在哪是我的自由。”
岑子陌看着楚阳,突然轻笑一声,道:“你身为窈窈粉丝后援会的荣誉会长,应该懂得什么是追星的正确态度——”
他揽着林窈准备离开,临走前,好心“告诫”道:“做粉丝的,应该离偶像作品近一点,离偶像生活远一点。你说,对不对?”
林窈:“……”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楚阳:“……”妈的,好气。她要是公布恋情,老子就脱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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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行编的理由也很玄幻——
他在周元晟的反复试探中,才承认道,《宫宴》不过是他曾经于梦中见过的场景。
但是,这一切,刚好符合周元晟的情况。
他眼睛死死盯着沈清行,但是却露出平易近人的微笑,试探道:“《宫宴》美则美矣,只是上面有一个小小的缺憾——有一个位置是空着的,清行在梦里可知道是为什么么?”
沈清行也是深谙此道的高手,自然知道什么样的谎言听起来更真实。
他做出一副回忆状,表情也十分丰富,好像重看见了什么美景一般。但是很快,他从“回忆”中清醒过来,眼睛里还有几分“慌乱”,只是含糊道:“记不清了。”
周元晟不觉得一个医生能在他面前骗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