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是掌灯时分,杨飞瞧着后院东厢房内透出的淡淡灯光,欲走还留,犹豫片刻,终下定决心敲门而入。“云清,你看小兰和云鹤他们俩怎样?”房中传出一男子的声音。“你说呢,南宫大哥。”回答的竟是梅云清。杨飞尚不知道梅云清的闺名,此刻竟从一陌生男子口中如此亲昵道出,又听梅云清亲切的唤他作大哥,心中又酸又涩,不知自己何时有机会可与她这般称兄道妹。又闻那男子声音道:“云鹤对小兰颇有些意思,只是小兰对他若即若离,不大肯亲近他。”梅云清当然知道其中缘故,却不便道出,只是淡然一笑。杨飞终忍不住自门缝中向里瞧去,却见梅云清轻垂螓坐在榻边,另有一年轻男子背对他面窗而坐,他虽不识此人,可光看那背影,已是自惭形秽。那男子便是南宫逸,他与梅云清秉烛夜谈,实乃生平乐事,初时尚在替梅云清治伤,到得后来,尽说些不相干事,他外号“不死神龙”,那句神龙见不见尾便是说他性喜游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倒有三百六十天不在南宫世家,常人极难找得到他。因他常年在外,故而见识广博,将途中一些江湖趣事说与梅云清听,逗得她不时掩嘴轻笑,心中已是大乐,二人越说越投机,竟尔开始称兄道妹,及得后来又扯到吴云鹤身上。南宫逸故意叹了口气道:“我那拜弟人品不错,武功也还过得去,就是不大会讨女人欢心,云清若是能帮他说说好话,那他的事便大有可为了。”梅云清道:“小兰的终身大事需得她自己作主,我这作姐姐的也不便多说。”她此语言不由衷,芳心一阵歉然,自己不是已经替她作主许与杨飞了么。南宫逸忽然又叹了口气道:“云清,你看我这人怎么样?”他语中颇有表白之意,梅云清本不便回答,可她早已察觉门外有人,而且知道那人便是杨飞,故作大声道:“大哥人中龙凤,无一而非上上之选。”她这话自是说给杨飞听的。南宫逸闻言一阵激动,忘形携起梅云清玉手,由衷道:“若是能与云清共结连理,那我死也无憾了。”梅云清俏脸通红,正自窘迫,不知如何是好之时,杨飞早已按奈不住,破门而入。房门本未关紧,杨飞一推便开,梅云清虽早知是他,芳心之中仍泛起一种偷情被捉之感,急急挣脱南宫逸双手,转过螓,竟是不敢去瞧杨飞。南宫逸呆了一呆,他好事被人破坏,心中虽极恼怒,仍满脸微笑着向杨飞抱拳道:“在下南宫逸,敢问阁下高姓大名?”杨飞见梅云清竟连瞧也不瞧他一眼,早已失魂落魄,哪还将南宫逸狗屁听到耳中。南宫逸见他不答,便道:“阁下难道连名字都不敢说出来么?”他见杨飞一身布衣,左脸还包着一块非常滑稽的白布,看起来有些獐头鼠脑,行走之间脚步虚浮,显然也不会多少武功,可以说十足一个市井无赖模样,可是为何梅云清对他颇为在乎,为免破坏在她芳心之中那良好形象,南宫逸不敢造次,只是言语间颇不客气。杨飞仍是不答,痴痴瞧着梅云清,轻声道:“你,你难道连回过头来看我一眼都不肯么?”他言语之间,竟似情侣间吵架斗气的味道。梅云清心道:我跟你又不是很熟,怎能用这么暧昧的语气质问我,岂非让别人误会。可杨飞话中颇有些伤心欲绝之感,令她不忍责备。南宫逸当然瞧不过去,大声道:“云清不想见你,阁下还是自行离开的好。”常言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杨飞双目中竟泛起淡淡泪光,又轻声道:“你仍是这般讨厌我。”南宫逸再也忍不住,左掌在杨飞肩头轻轻一推,喝道:“你走还是不走。”他掌力之中难免蕴含内力,力道稍大,杨飞毫无格调的“哎哟”一声,踉跄一跤跌坐在地,梅云清终回过头来,瞧了瞧杨飞,对南宫逸低声道:“我有些话要一个人对他说。”南宫逸不觉一怔,难道自己竟比不上一个小混混,可梅云清已下了逐客令,自己也不好意思厚着脸皮赖着不走,他心中满是醋意,向梅云清一抱拳,高声道:“梅庄主,那在下告辞了。”言罢,便欲转身离去。“南宫大哥。”梅云清却喊了一声,使得南宫逸停了下来,只听她轻声道:“谢谢你帮我疗伤。”南宫逸闻得此言,心中之气消了大半,转过身向梅云清柔声道:“我带来的药你别忘了服用。”梅云清点了点头,南宫逸心中虽不舍,终转身离去。杨飞半惊半喜的看着梅云清,连忙爬了起来,喜道:“梅姑娘,刚才我说的话有如狗屁,你千万别放在心上。”梅云清似笑非笑的瞧着怪模怪样的杨飞,嗔道:“你把我的贵宾都赶走了,这帐该怎么算?”杨飞苦笑道:“难不成还要在下去把他追回来。”梅云清却不作答,纤纤玉手忽然伸向他脸廓,微笑道:“为何要把脸包起来?”她以前从未对杨飞有这般亲密举动,杨飞心中一惊,只道她又是一巴掌,不觉微微一缩,可他怎快得过梅云清,终被揭了下来,梅云清瞧着那块香帕,秀眉轻蹙道:“怎么看起来象是女人的东西?”杨飞岂敢让她误会,连忙解释道:“这是小兰姑娘的,她方才练剑不小心伤了我。便送了这方香帕与我包扎。”他刚刚说出这句话,耳边传来梅兰淡淡声音:“算你聪明,没有向小姐告状。”他不知这是江湖中传言入密的上层功夫,不觉回头瞧瞧,却没看见梅兰身影。梅云清道:“你在看什么,怕后面有鬼么?”杨飞当然不敢道出是梅兰,连声道:“没,没什么。”梅云清见他脸上伤口虽已开始结疤,可仍有鲜血不断渗出,便道:“你关上门,躺到榻上,我帮你敷些金创药。”杨飞闻得美人轻言软语,心中大喜,依言关好门,在梅云清睡过的那张香榻仰面躺下。榻上犹自透着梅云清身上淡淡处|子幽香,杨飞嗅了,魂儿早已飘上了天,梅云清瞧他一副自我陶醉模样,忍不住“扑嗤”一笑。梅云清用的便是昨晚那种止血生肌药粉,杨飞只觉心上人玉手在脸上轻轻抚摸,那药粉有一种辛辣之气,敷在伤口上感觉一种清凉。梅云清敷好药,又取过毛巾将他脸上血迹拭去,叹了口气道:“不要留下伤痕的好。”她忽然想起昨晚杨飞替她包扎之时也曾说过这句话,不觉玉颊泛起淡淡红晕。杨飞闻得此言,心中大乐道:“我生得本来就不俊俏,脸上多几道伤口也是无妨的。”心中却想,只要你能天天如此,我便是每天被刺一剑也无关紧要。梅云清怔怔瞧着他,半晌忽轻轻唤道:“杨飞。”“啊”杨飞应了一声,忽然想起这是梅云清第一次喊自己的尊姓大名,心中不觉又惊又喜。梅云清美目秋波柔情似水,轻轻道:“你是因为我长得好看才喜欢我的么?”“我……”杨飞喜得差点从床上蹦了起来,梅云清竟然知道自己喜欢她,可自己从未向她说过啊。再细细一想,自己对她的情意连傻瓜都看得出来,这还用多说。梅云清见杨飞沉吟不答,芳心一阵失望。杨飞忽以坚定无比的声音道:“我喜欢的是你的人,而非你的脸,即便将来有一天你变成个丑八怪,我也会同现在一般喜欢你。”梅云清俏脸满是喜色道:“你个誓给我听。”杨飞满目柔情的定定瞧着梅云清,低声道:“我杨飞若是来日因梅姑娘有身体有恙而有负于她,教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他声音虽低,其中却透着无比坚定之意。梅云清玉手轻轻掩着他的嘴唇,柔声道:“我可以答应嫁给你。”这八字宛若晴天霹雳劈得杨飞脑中一片空白,待得他回过神来,正自心头狂喜,又闻梅云清那如籁天音道:“不过你得答应我做到一件事。”杨飞微微一愕,道:“什么事?”心道别说一件事,便是一万件,一亿件,也要办到。梅云清缓缓一字一句道:“在五年之内,成为天下第一人。”“天下第一人。”杨飞不解的问道:“是做皇帝么?”梅云清嗔道:“你还想三宫七十二妃?”杨飞连连摇头,满目深情道:“只要能和你在一起,给我皇帝也不做。”顿了一顿,又道:“是说天下第一高手么?”梅云清轻轻点了点头道:“不光如此,还得让天下英雄都敬重你,听你号令。”杨飞想也未想,紧紧抓住梅云清停在自己脸上的玉手道:“我答应你,五年之内一定成为天下第一人。”梅云清浅笑道:“还有一个条件。”杨飞苦笑道:“还有条件,这个已经够难了,好吧,你说是什么条件,便是还有一万个条件我也答应你。”梅云清道:“如果五年之内你另娶他人为妻,我们之间的这个约定就此作废。”杨飞大觉满意道:“那这五年之内你可不能嫁给别人。”梅云清肯定道:“我可保证我绝对不会为了躲你随随便便找个人嫁了。”杨飞仍不放心道:“那刚才那个南宫逸……”梅云清道:“我五年之内绝不嫁他。”杨飞满脸坏笑道:“到那时如果你已经嫁了人,我抢也要把你抢过来。”梅云清娇靥泛着一层淡淡的红晕,在灯光下瞧来更是美丽无比,杨飞心中一荡,大着胆子,起身将她紧紧搂入怀中。杨飞抱得颇紧,梅云清挣扎一下,顿觉周身酸软无力,只得作罢,何况她芳心之中亦有这么一种期盼。良久,梅云清轻轻推开杨飞,柔声道:“时候不早了,你该回去了。”杨飞依依不舍的松开环在她腰际的双手,下了床忍不住又在她玉手偷偷摸了一下,方才道:“那我走了。”梅云清“嗯”了一声,忽又想起一事,道:“那个软香居的小蝶我会找人赎出来的。”杨飞点点头道:“谢谢你,云清。”这尚是他第一次称呼梅云清的闺名,言罢,缓缓自门口行了出去。梅云清心中一阵甜蜜,倚在床头瞧着他自门口慢慢消逝。又过了许久,梅云清方回过神来,对着门外高声道:“小兰,进来吧。”梅兰缓缓自门外步入,见了梅云清行了一礼,却是一言不。梅云清道:“刚才我和杨公子说的话,你都听见了?”梅兰迟疑了一下,方点了点头。梅云清叹了口气道:“那你现在知道我为何让你去接近他了吧?”梅兰又点了点头。梅云清美目满是迷茫之色,沉思半晌道:“昨晚我和他所生之事,实在让我很难拒绝他,所以便找你……”梅兰双眼露出难以言喻的目光,却仍是沉默不语。梅云清又道:“你从现在起便去找他,一直到他答应娶你为妻为止。”梅兰点了点头,忽又用力摇了摇头。梅云清柔声道:“如果我用小姐的身份求你呢?”梅兰摇了摇头。梅云清俏脸微露不悦之情:“如果我用庄主的身份命令你呢?”梅兰呆了片刻方点点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泣声哀求道:“小姐,不要让我去做那种事。”梅云清芳心本是一软,可眼角余光蓦地瞥见那方尚沾着杨飞血渍的香帕,狠了狠心高声道:“从现在起我以庄主的身份驱除你出梅花山庄,直到有一天你带杨飞来见我,我便会收回成命。”梅兰静静的站了起来,狠狠的盯着梅云清,目光中竟充满怨毒之意。梅云清瞧得心中一凉,柔声道:“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恨我为何这么自私,为了自己竟会去牺牲你的幸福。”梅兰却不答言,反而转身慢慢走了出去。梅云清瞧着她孤寂的背影,喃喃道:“小兰,我一向拿你当亲生妹妹,你一定不要恨我,我是迫不得以的。”※※※长安为前朝古都,正中有一条南北纵横宽约四十余丈名曰朱雀的极长大道,一端直通旧皇城朱雀门,另一端直达城南明德门,此街将长安自南向北分作两半,此刻虽已是掌灯时分,街道两旁仍灯火通明,街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让开!让开!”远远自朱雀门驰来五骑,街上行人纷纷避开,朱雀大街甚为宽广,那五骑驰得虽快,却也不曾撞到一人。回家路上,杨飞高兴得手舞足蹈,只差没当众翻两个筋斗,来到朱雀大街,犹自不觉,只是他高兴之下,压根不知身后有马冲来。惹得周遭行人似见到怪物般指指点点。“噜”最前那骑驰到杨飞身畔之时,见他仍不避开,只得硬生生停了下来,那马毛色纯白,四蹄生黑,极为神骏,而骑马之人竟能在高奔驰中骤然停下,其骑术亦是极为了得。其它四骑却无他那般本事,自他身畔越了过去,见那人停下,又折了回来。杨飞这才回过神来,愕然看着停下那人,却见那人锦衣玉袍,朗目星眉,一身傲气,杨飞好似认得,一时却想不起曾在哪见过。后面四骑其中一方脸中年人恭声道:“公子,你为何停下?”那公子“咦”了一声,对杨飞奇道:“我好似在哪见过你?”他这么一说,杨飞立时想起,此人正是昨日白天到过振威镖局的南宫博,他有了南宫逸这个情敌,恨屋及乌,虽不知南宫逸亦是南宫世家中人,且是眼前之人的弟弟,却连天下姓南宫的一并都恨上了,故而哼了一声,冷冷道:“我却没见过你。”那南宫博一向心高气傲,少有人如此对他冷言冷语,闻得杨飞之言,心中大怒,正欲火,却闻远远传来一人若无若有的声音:“南宫公子,干嘛跑这么快?”那声音极小,却又清晰可闻,南宫博心中大骇,身畔四人早已齐齐抽出兵刃,颇为紧张的四下张望。杨飞见有热闹可瞧,倒也不急回家,踱了开去,远远瞧着,就差没倒杯热茶,找张椅子坐下慢慢欣赏了。杨飞眼中一花,尚未看清,面前已多了一人,没想到却是一名年方双九,千娇百媚的绿衣少女。那少女南宫博以前似曾见过,杨飞只听他道:“姑娘你千里迢迢从江南追着在下到长安,难道就为了一件区区小事。”那少女凝脂玉肤,明眸玉齿,生得极为美艳,差堪可与梅云清相比,只见她嫣然一笑道:“南宫公子,你伤了我派中之人,难道以为是小事,想一了了之么?”那方脸中年人大喝道:“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竟敢对南宫公子如此无礼,老子是三江帮帮主葛天鹏,你……”他话未说完,眼前一花,脸上已挨了一记耳光,多了一道清晰掌印。杨飞忍不住“扑嗤”一笑,这三江帮是长安第一大帮,连振威镖局一向也看他们脸色行事,今日见了他们帮主出糗,自是鼓掌叫好。葛天鹏狠狠瞪了他一眼,杨飞急急低下头去,故作不见,心想你是地头蛇,我此刻只不过平民百姓,眼下斗不过你,来日方才,总有一天也要让你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绿衣少女娇笑道:“南宫公子却是这般放纵属下的么?”三江帮一向与南宫世家暗通款曲,为南宫博之命是从,不过他们到底是长安第一大帮,被当众说成南宫世家从属到底说不过去,葛天鹏老脸挂不住,加上旧恨,虽明知自己武功与这绿衣少女差得甚远,也得硬着头皮上,正欲怒喝一声,挥刃向前,却闻南宫博淡然笑道:“姑娘,葛帮主是在下的朋友,在下此来长安多蒙他招待周到,葛帮主见有人找我的麻烦,自要上前察问,怎能说是我的属下?”他虽一向高傲,却知御下需得有张有驰,当然不能太过让葛天鹏难看。葛天鹏见有台阶下,自是打了个哈哈,道:“对极,对极,南宫公子是本帮主的客人,客人有了麻烦,本帮主自然要帮忙。”绿衣少女哼了一声,玉掌轻击,自一畔房屋又掠来七名少女,看那身形,容貌,体态,竟都是一般无二,只是身上衣服颜色各不相同,杨飞细细一数,是红黄橙绿青蓝紫七色,背上皆负着同色长剑,手中亦捧着一把一模一样的长剑。那七名捧剑少女一字立在绿衣少女身后,若非身上衣服颜色不同,还当真不好区分。葛天鹏虽不识得那绿衣少女,却知道那七柄彩剑,不觉失声道:“七色剑。”杨飞大奇,难道这七柄剑竟是一人同使,那怎么拿得过来。南宫博皱眉道:“南宫世家与南海幻剑派素无瓜葛,何苦为了一个无赖而大动干戈。”他上月在杨州见到一名恶少调戏一良家妇女,他自诩名门正派,当然不能袖手旁观,便上前阻止,却未想那恶少武功极高,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擒下,并费去那恶少武功,以作惩介,不想后来得知那人原是南海幻剑派中人,南海幻剑派素以剑法奇诡见称,门人极少在江湖中走动,然此派在江湖之中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三十年前名动江湖的剑神赵独行与其掌门李万剑一战,李万剑斗至千招方才落败,那时他用的便是这柄七色剑,自那以后此派声名大噪,声势不下七大门派。南宫博自知惹下大麻烦,此番不远千里来到长安,除了办事,实有避祸之意,没想到此女如此穷追不舍,竟追到这里来了。绿衣少女玉脸满是寒霜道:“你可知那无赖是谁?”南宫博道:“敢问他是姑娘什么人?”绿衣少女冷冷道:“我师父的独子,也是我的未婚夫。”“啊。”南宫博不觉大惊失色,心中顿有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的感觉,如此美丽女子竟要嫁与那般獐头鼠脑的花|花|公|子,实在是令人惋惜,不过也知自己这个麻烦越来越磊,他理亏在先,又不知这少女武功深浅,只能压下心中傲气,满脸赔笑道:“不知姑娘准备拿在下如何?”绿衣少女道:“擒你回去,听从师父落。”南宫博心道跟你回去那我岂有命在?他缓缓抽出腰际那柄古剑,脸色凝重,沉声道:“恕在下无理了。”言罢,一声剑呜,长剑化作漫天星斗攻向绿衣少女,正是武当剑法中的“满天星斗”,他武学广博,此招使来,并不较武当掌门亲传弟子来得逊色。葛天鹏却听南宫逸传声道:“葛帮主回去调集帮中高手,前来增援。”葛天鹏正欲展开身形远远奔去,只觉眼前红光一闪,勉强和那人对了一掌,胸口一凉,已然动弹不得。南宫博只盼阻得绿衣少女数招,便可让葛天鹏前去搬救兵,欲话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此女武功再高,也敌不过三江帮高手围攻,却未想绿衣少女玉手一挥,不知何时多了一柄红剑,满天红光大作,不但自己那式“满天星斗”被破去,更被那绿衣少女以剑气封了葛天鹏的穴道。南宫博眼见如此,心知此女武功高出自己只怕不此一筹,他自幼心高气傲,受此挫折,虽有些心灰意冷,却更激起心中争胜之心,剑诀一引,竟使出三绝门的那式七式追魂来。绿衣少女冷哼一声,手中之剑不知何时变作黄剑,只见她玉腕疾点,似是极快的点了七下,其势虽快,却偏偏让人感到奇慢无比,两剑相交,只闻“铛铛铛铛铛铛铛”七声轻响,南宫博跌跌撞撞的向后足足退了十余步方立桩拿稳,面色已是惨白,气血翻涌,正自惊诧此女功力之高时,手中忽尔一轻,他的那柄前朝名匠所铸上古名剑竟断作七截,只余剑柄持在手中。他的另三名随从再也看不下去,哪还顾什么江湖规矩,齐齐大喝一声,一起向那少女攻去。那三名随从皆是南宫博自江南带来的南宫世家家传弟子,武功不弱,虽不似南宫博那般自诩精通天下武功,却将本门功夫习得极为纯熟,三人联手之力亦不在南宫博之下。左边那人使的是南宫世家的大幻拳功夫,此拳法大开大阖,极具阳刚之气,然变化之多,号称天下拳法第一,只见他大喝一声,虚空之中现出无数拳影,却无一拳是虚,尽皆集中一点向绿衣少女轰去。中间那人使的是南宫世家的秋水剑法,此剑法取自望穿秋水之意,乃是南宫世家一位前辈所创,那前辈将对死去妻子的满腔情意融入剑法之中,故又称绝情剑法,剑法之中柔中带刚,有一去不回的味道,是以剑剑夺命,不留后着。右边之人使的是南宫世家的天阳掌,此掌法初闻似属阳刚掌法,其实不然,平常武林人士若见此掌施出狂风大作劲气逼人,往往上当,待得拳掌相加,方知是虚,心知悔悟之时,后劲已至,一些武功高得多之人也常常败下阵来,故武林中人又谐称此掌为“骗人掌法”。南宫世家三大高手联手之下,只觉劲风四溢,连远在二十丈之外的杨飞也只能避得更远,绿衣少女却面不改色,娇笑道:“早就该一起上了。”玉手之中又化作橙剑,只见她玉臂轻挥,三人眼前一花,身前竟现出十数个绿衣少女倩影来。南宫博失声道:“分光掠影。”此刻不似三人围攻那名少女,反似那少女化身围攻三人。三人拳掌剑招呼到那些身影之时,尽皆落空,心中虽是惊诧,仍奋力攻去,只闻得绿衣少女轻吟一声:“凤舞九天。”身形似化作一道自天际掠过的彩凤,在空中追逐着一点橙光,场中光华大作,三人如雨中飘萍,只能苦苦支撑。待得绿衣少女定下身形,三人齐齐一声惨叫,远远飞去场外,只闻绿衣少女笑吟吟的瞧着南宫博道:“南宫博,此刻你再无帮手,可以跟我回去了吧。”南宫博见自己三名手下联手之力竟接不下此女三招,自己虽有一战之力,但又能支撑几招?他仰望天,自觉街上行人虽多,自己却如此孤单无依,想想以前夜郎自大,总以为武功天下数一数二,此番见得此女武功,方知自己如井底之蛙,心想此番若能脱难,回去必苦练武功。他闻得绿衣少女之言,心中苦笑,先不说跟她回去能否活命,只是跟她回去这点,便可让他颜面扫地,南宫世家脸上无光,南宫博扔下手中断剑,缓缓自怀中摸出一把通体晶莹的碧玉萧来,沉声道:“姑娘请接招。”绿衣少女缓缓将手中橙剑插回身后捧剑女手中剑鞘,又拔出一支绿剑来,此刻两人所使兵器皆是碧绿之色,加之那少女亦是一身绿衣,远远瞧去,颇觉有趣。南宫博将碧玉萧放到嘴边,忽然吹起曲子来,萧声幽怨凄凉,满怀情意,似一深闺怨妇在埋怨情夫为何迟迟不至,杨飞虽觉好听,心中却是大奇,心道这家伙大敌当前,反有闲情逸志吹吹小曲听。绿衣少女俏脸娇容微变,左手捏了一个剑诀,右手手中橙剑斜指地面,姿态优美之极。萧声忽然高亢,似两军对擂,千军万马正在厢杀一般,杨飞虽听得热血沸腾,倒无特别之处,反观那绿衣少女娇躯轻颤,手中橙剑忽嗡的一声,声传数里。萧声再变,隐约可闻刀光剑影之声,那绿衣少女面色凝重,将绿剑自上而下缓缓的在空中划了一道极长弧线,而她身后侍剑女亦远远跃开。杨飞只觉萧音尖锐无比,耳中难受之极,只得用布条将双耳紧紧塞住,心想两人这么吹萧听曲较之先前大是无趣,却殊不知此刻情形较之方才更是凶险,一个失手便有性命之虞。萧声愈加尖亢,绿衣少女那剑弧堪堪划到一半,绿剑剑身铛的一声传来金铁交鸣之声,杨飞塞住耳朵,仍隐约可闻,不觉心中大奇,急急扯下耳中布条,忽尔铿锵之声大作,不绝于耳,每响得一声,那绿剑之上便光华一闪,及得弧线划完,剑身绿光大盛,在夜空之中,显得格外艳丽。萧声倏止,南宫博面色惨白,心口一甜,喷出一口血雾,而绿衣少女青剑已至,他不及多思,碧玉萧反手格出,只闻三下脆响,碧玉萧虽被青剑连截三下,却并未应声而折,南宫博格至第四下之时绿衣少女剑尖已然指着他咽喉要害。绿衣少女瞧着南宫博手中碧玉萧,轻蹙秀眉,大奇道:“你这萧倒挺特别的,七色剑竟截不断它。”南宫博以前从未如此刻这般受制于人,只得苦笑道:“这萧再好,仍无姑娘七色剑利害。”绿衣少女冷哼了一声道:“只怕不是萧不好,而是人太差了。”南宫博闻得此言,悖然大怒道:“姑娘武功比在下高,在下无法否认,但万万不能污辱在下。”绿衣少女似笑非笑道:“你到底跟不跟从回去见师父?”南宫博命悬人手,仍摇头道:“不跟。”“好,好,很好。”绿衣少女一连道了三个好,美目杀意大盛冷哼道:“你道我不敢杀你么?”南宫博却是不答,反闭上双目,一副你要杀便杀,老子十八年后又是一副好汉的模样。绿衣少女满面寒霜,青色长剑缓缓向前刺去,每进得一分,南宫博俊脸便愈加苍白,额头上斗大的汗珠亦簌簌而下。“剑下留情。”说话的是不知死活的杨飞,他虽对姓南宫的恨屋及乌,可见得南宫博一身傲骨,反对他生出好感,眼见再迟得一步,南宫博便将血溅当场,忙出言阻止。绿衣少女果然停下剑来,冷冷望着杨飞道:“你又是何人?”杨飞笑道:“过路的。”偷偷看了南宫博一眼,却见他眼中满是感激之情,心道老子今天看你顺眼,舍命救你,可不因为你姓南宫。“过路的。”绿衣少女啐道:“我老早就看你站在这,怎会是过路的?”杨飞忙道:“看戏当然得看全场,这位南宫公子老早便对我说今天有场好戏要瞧,我便早早在这侯着。”他心知这长安城遍布三江帮耳目,只须缓得一缓,三江帮帮众赶到,这绿衣少女武功再高,也双拳难敌四手,便东扯西拉,拖延时间。绿衣少女面色一寒道:“你竟敢说我是戏子。”言罢,青剑一指,便欲引剑攻他。南宫博压力顿减,立足不稳,一跤跌坐地上,久久无法站起。绿衣少女剑势未,杨飞只觉一股压力扑面而来,不由自主向后连连退去,直到后背撞上一根木柱方才停下,喘了一口气道:“姑娘武功盖世,较之那些武当,少林掌门高得多,在下今日有幸能目睹姑娘神功,以后年岁大了,一干儿女问起,在下也可提起,今时今日曾见得姑娘天下第一的七色剑法。”他马屁拍得着实不怎么高明,可绿衣少女闻得他说得有趣,忍不住“扑嗤”一笑,嗔道:“你这家伙武功平平,可说起话来却油嘴滑舌的,人家还没那么夜郎自大,敢说武功天下第一。”杨飞马屁拍到马腿上,不由老脸一红,幸好他所处之地光线颇暗,瞧不大真切,嘿嘿笑了两声道:“姑娘却是在下心中的第一。”“你。”绿衣少女未想杨飞却这般惫懒之人,虽有些嗔怒,却有一丝甜意,哼了一声道:“你武功又不高,知道什么叫天下第一?”那绿衣少女却有些走眼,杨飞不是武功不高,而是压根不会什么武功,他见绿衣少女对自己颇有好感,打蛇随棍上道:“不知姑娘高姓大名,他日在下也可对人说起。”绿衣少女迟疑一下轻声道:“李梦柔。”忽尔想起跟这家伙说得太多,面色一寒,冷冷道:“你先让开,待我杀了这不知好歹的家伙。”杨飞忙道:“李姑娘,这可大大不妥。”李梦柔奇道:“怎么不妥?”杨飞道:“他是南宫世家的少主,姑娘若是一剑杀了他,只怕……”李梦柔冷哼道:“难道他们还怎能奈何我,我们南海幻剑派也不惧他南宫世家。”杨飞道:“姑娘武功盖世,自是不惧,只是南宫世家人手众多,姑娘杀一个又来一双,杀一双又来十个,那些虾兵螃将只会越杀越多,杀不胜杀。”李梦柔闻得他乱改成语,不禁俏脸满是笑意。杨飞倒是越说越顺口道:“那些小罗喽虽然伤不到姑娘,只是每天后面老有这些跟屁虫岂不是难过得很。”南宫博听得暗自苦笑,南宫世家何时变成只般只会胡打蛮缠的无赖门派了。李梦柔娇靥笑意愈盛,并不出言打断他说话,竟似很喜欢听他的胡扯之言。杨飞颇觉得意,故作神秘道:“还有一个很大的原因,姑娘千万不能杀他。”李梦柔微笑道:“什么原因?”杨飞道:“这里是长安,六朝古都,这里是有王法的。”李梦柔哼了一声道:“你是说如果杀了他官府抓我,难道我还怕官府抓么?”她究竟是初入江湖,不懂官府向来极少管这些江湖仇杀之事,即便管也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是以被杨飞唬住。杨飞忙道:“姑娘自是不惧,只不过官府若下通缉令,弄得天下皆知,只怕姑娘的日子更不好过。”李梦柔不觉轻点螓,芳心称是。杨飞忽道:“你可知道天下什么人最大?”李梦柔傲然道:“当然是我师父。”杨飞摇摇头道:“你师父只是江湖最大,却不是天下最大,天下最大的莫过于当今皇上。”李梦柔本欲反驳,可一想师父再厉害,也无法象皇帝那般号令天下人,只得默然点头。杨飞更是得意,愈加兴奋道:“若是当今皇上瞧了姑娘沉鱼落雁,国色天香的画像,必惊为天人,要将姑娘娶进宫去。”李梦柔啐了一声,满脸红晕,嗔骂道:“胡说八道。”但闻得他说自己漂亮,芳心却是暗自欢喜。杨飞站得虽远,仍瞧得心中一荡,不觉慢慢走近,想将美人瞧得更清楚些,口中却不停下道:“画像画得再好,也不及真人万一。”李梦柔闻得他轻薄之言,娇羞无比的横了他一眼,芳心却无责怪之意。杨飞正欲再言,李梦柔身后那名紫衣侍剑女婢走了前来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李梦柔立时脸色大变,手中青剑疾刺杨飞,娇声叱道:“敢骗我,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