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韫摇摇头,“大概是入府那天,你跟多娜上门,被她看见了。她之前,并不知道自己父亲再娶的事。”
娶妻也非我所愿呀,莫名被小主子讨厌了,阿妹心累地干笑两声,端起茶盏一饮而尽,起身搭讪道:“我来就是为跟您汇报这些事,若您没其他吩咐,衙署还有公务……”
“我知道,麻烦你走这一趟。”宋韫一点头,喊春音送她出去。
春音送了阿妹回来,看宋韫托腮望着玉瓶中的腊梅出神,到口的话咽了回去,又坐不住,站起来一会儿添茶,一会儿挪火盆。
宋韫被她走进走出闹得更烦了,遂道:“你有事说事,没事就出去让我静一静。”
春音笑道:“王爷要来,您为何反倒愁眉苦脸起来?有王爷护送,您和小郡主一定能安全回京的。”
“回去了,桃桃就要被当成太子送进东宫,你觉得这是好事?”宋韫冷嗤出声。
春音提醒道:“也不一定就选定小主子了。使君刚不还在说,朝中并无赞成之声么?陛下再怎么一意孤行,也绝拗不过御史台的那群大人们。再说,回去后,还有王爷呢,不论形势如何,你到时总不会再是一个人啦。”
宋韫没有春音这么乐观。
若真如此,废后的传言难道会是空穴来风么?
想到离京前,宋昱抱着桃桃道别时复杂的眼神,宋韫越不安。
或许,在更早以前,宋昱就打定主意了。
侍女们在院里和桃桃抱着妆奁盒子打扮雪人,红的胭脂,黄的花钿,嘻嘻哈哈,闹成了一团。
“你看她那个懵懂的样子。”宋韫合了下眼。她的身世已是一笔糊涂账了,坐上皇位又能落得什么好?
翌日一早,公主府的侍女到衙署找阿妹要出城令。
阿妹犹豫,那侍女疑道:“使君是要将公主软禁在此么?”
阿妹哪敢担下这个名头,想着冬日里冰天雪地的,她们能走去哪儿?便解了腰牌递过去,“最近还要下雪,公主还是待在府里得好。”
侍女应声去了。但阿妹这一上午,心里总不踏实。熬到中午休息,她撇下众人,悄悄来到公主府,见门口守卫依旧,院里侍女照常忙碌,放了心回去衙署继续办公。只是到底派了个人过去公主府外盯着。
没一会儿,盯梢的人回来,说有辆马车出府往城外去了,随行的只有一个车夫和一个护卫。
过城门时,城门将例行检查,车里也只有两个侍女,说是去钦州买几味药,公主日常服用的补品里要用。
偏那几味药交趾没有。无懈可击的理由,但阿妹就是觉得哪里不对。
*
马车辘辘前行,出了城门,春音提着的心才安然落回肚子里。
宋韫打开藤编箱笼,抱出睡得迷迷糊糊的桃桃。
“阿娘,我藏得好吧?”
宋韫亲亲她的小脸,“桃桃最棒了。”
狭长积雪的山道,车夫不敢将车驾得太快。摇篮一般,桃桃在这阵颠簸中渐渐睡熟了。
春音撩帘子往外看一眼,头皮一紧,“公主,这路也太险了。”
“不碍事,走慢一点,一天一天走下去,总能走出去的。”
马车行了不知多久,也许是一个时辰,也许是半个时辰,宋韫不确定。
在车身的摇晃中,她眼皮沉重,人也迷糊了。
直到外面响起一阵马鸣,宋韫才猛然清醒。搂紧了桃桃,见春音也是一副如梦初醒的模样,她拍拍车壁,问侍卫:“怎么了?”
侍卫回说:“公主,山上的积雪落下来把路封住了。”
春音坐起来,“公主,天意如此,咱们回去吧。”
宋韫听外面人声吵嚷,没理她,又问:“还有别的车马在吗?”
侍卫跳下车去看,回来说:“和咱们一样,被堵在山道另一面了。他们正在铲雪,不过看情形,这一晚上够呛能挖通。”
这难道真是天意?宋韫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说:“掉头回公主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