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都城到金陵,走水路比6路快,但总也要月余功夫。
夏末秋初时节,两岸景色日夜变换,宋韫却无暇欣赏。
桃桃没坐过船,初见稀奇,上下船舱被她探了个遍。
谁知等船行驶起来,小家伙受不住,吐又吐不出来,只趴在榻上说恶心。
宋韫忧心忡忡陪她在身边。
太医来看过,开了药,只吃了一副,到晚间桃桃恢复精神,吃了碗鱼粥,又急着跳下地到处跑。
听着外面侍女奔来跑去追逐桃桃的声音,宋韫不由自主微微笑起来。
“又在追阿福呢。”春音笑吟吟跨过舱门,将盛着玫瑰酥酪的碗盅端到宋韫跟前,“殿下这一日担心小主子,饭也没用几口。这会儿小主子没事了,您好歹吃些东西,把胃养着。”
“阿福跳起来,只怕比船栏还高,”宋韫拎起勺子,叮嘱道,“记着给它栓好绳子,仔细别掉江里去了。”
春音笑道:“殿下放心,一上船就给它们一家都上了笼头,绝不会出事的。”
阿福一家子是公主和小郡主的心头宝,公主府的人都有分寸。
宋韫点一点头。
春音收起榻上桃桃的小毯子和布老虎,回转身,望着宋韫雪白沉静的侧脸,大着胆子问:“公主,咱们将来还回都城么?”
宋韫放下银匙,擦擦嘴,笑道:“你为什么这么问?”
“若只是外出游玩,您本没必要连猫也带上,还有,走之前,奴听府里谭长史说,您让他半年后,自去灵国公府里任职。他说,您已经跟灵国公打好招呼了。”
“狗肚子里装不了二两香油。”宋韫呵一声,“这个人不行,你跟他不合适。”
“殿下,奴跟您说正事呢。”春音惊异于她说的这句粗话,又因被调侃而红了脸。
她嗔怪地看眼宋韫,“您又从哪儿学的那句粗话?以后千万别再说了。再说,奴身份低微,哪配得上谭长史。”
从哪儿学的?自然是跟他学的,想起他,宋韫抿抿唇,眼神柔和下来,语气却不好:“你配谭舒绰绰有余,是他配不上你。”
“谭舒出身才学是不错,但为人不够实在。不能算是良人”
宋韫抬头,“你日后若嫁人,一要彼此心悦,二要他配得上你。否则,我不会放人的。”
“奴还要帮着殿下照顾小郡主,哪来功夫嫁人。”毕竟尚未出阁,说起婚事春音总有些不好意思。
她低着头,扭捏但坚定,“奴曾誓,要一辈子追随公主的。公主去哪里,奴便去哪里,只求您别丢下奴。”
宋韫知道她心实,笑一笑,不再逗她。
这一趟,她的确打算暂时一去不回了。
陈太后因为帝后不和谐的事焦头烂额,陈家和皇帝之间,终归是一笔算不清的账。
她虽不信皇帝能仅因桃桃一句话,就对皇后下达那么重的惩戒。
毕竟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但倘若,桃桃那句话,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呢。
更别说,皇帝冷淡自己儿子,却对桃桃偏宠,陈太后面上不说,心里又何尝能痛快。
孙子和外孙女,毕竟隔着一层。
她又非陈太后亲生,这就隔着两层了。
总之,无论如何,皇帝、太后和陈家的战争,她和桃桃夹在其中,都落不了好。
既如此,还不如离远些。
等太子之位定下,一切尘埃落定,她再回去贺喜也来得及。
正好都城她也实在呆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