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母亲面对严帝,始终没有笑脸,日久年深,严帝终于不再光顾储梅宫。
幼年的他不理解,闹别扭,和她长久地冷战,直到冷战出自己身世的真相。
生父身份是母亲无奈之下才告知于他。
外祖家?
他从没听母亲说过半个字。
老军士看宋弃面不改色,又道:“你母亲和你很像,也不爱笑。她从小就有主意,不爱漂亮鞋袜和脂粉珠花,看很多书,还会讲拗口的北玄官话。她是我众多女儿里,最优秀的一个。”
听他讲起母亲旧事,宋弃才勉强将面色缓和,然而语气还是不变:“图卡在哪里?”
老军士见套近乎无效,便放下茶杯,收起回忆的眼神:“孩子,你找图卡做什么?帮你找公主?真是错招。当年战败,他被赶去苦寒之地,蛰伏多年,正愁没机会朝严帝难,一旦让他寻到严帝的女儿,你想,那位娇生惯养的小姑娘,还有几天好日子可活?”
宋弃纤长的眼睫落下,遮住眸中讽笑。
合着刘鸿辖制的府衙已被交趾细作渗透成筛子了。
“说完了?”言之无物,宋弃耐心告罄,淡淡扔下一句,起身欲走。
书记官告诉他,图卡身体一年坏似一年,念起流落在北玄皇宫中的妻儿,颇觉愧疚,期望能见一面,好叙说多年思念之情。
他对叙情不感兴趣,对父子重逢更是不屑。
若非想借力找宋韫,他压根不会答应会面。
得知身世后,他失去所有向上进取的心力,默默不闻地长大,长成众宫人口中阴沉呆板的“怪东西”。
怪东西不出众,不受宠,又因异族长相,谁都想踩他一脚。
如此成长起来的怪东西,很难无欲无求——至少很难像表面上那样清心寡欲。
随着年岁渐长,他竭力掩藏起来的欲望非但没有随岁月流逝,反倒愈演愈烈。
有时夜半被宫人的吃酒划拳声惊醒,他的胸口就会燃起一把火。
那把火烧得他五脏六腑在体内狂吼,非要合上眼多想几遍宋韫明媚无忧的笑靥,他才能压下立即奔出去打杀宫人并放火烧了皇子所的邪念。
宫人们没说错,他心里的确住着一个怪物。
这是一个连母亲都不知道的、独属于他的秘密。
“孩子,你可要考虑清楚,图卡这时找你,绝对没安好心,你……”
老军士伸手拦住宋弃。
宋弃横眉看向老军士,薄唇勾起,带着嘲弄冷声道:“那你呢,你此时找我?又安的什么心?”
他根本不信图卡口中“思念成疾”的鬼话。
面都不曾见过,就算血再浓于水,又能有多少情意。
不过是他被杳无音讯的宋韫乱了心神,鬼话听着太顺意,他才决定豁出去赌一把。
老军士瞅着宋弃表情漠然的脸,顾左右而言他:“没记错的话,你今年十八了,不知身份还可混沌度日,既已知生父另有其人,你怎能甘心认贼作父?”
贼?
宋弃像听到什么笑话。
宋严帝是个夫子式的男人,虽无帝王的魄力,但也绝跟贼字沾不上边。
老军士看宋弃油盐不进,有些着恼,声音也拔高了:“我们部落的男儿,全是顶天立地的好汉,你父亲,品行虽差,却也骁勇,不失男子气概。难道,你连他半分血性都不曾承继?难道,你就这样甘于当个一辈子都不被重视、且无甚出息的‘三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