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真的话语惹得席间人笑,章壮接道:“殿下还小,果然不能饮酒,便撤了吧。”
他扭头朝夫人使个眼色,章夫人会意,立刻叫人去端解酒茶,并撤下宋韫桌上的酒壶,改换成一壶热茶。
宋韫见自己这样,宋鼎都不肯松口叫自己回去,一时不禁有些恼。
春音立在她身后,算着开宴还不到一刻钟,自家公主便要原形毕露,也犯了难。
她接过章夫人命人端来的解酒茶,到宋韫跟前蹲下,扶着她坐直身子,凑到耳旁悄声道:“殿下,多少撑一撑,今儿来的长官不少,夫人小姐们虽面上不显,可也都在底下悄悄打量您呢。您如今是这堂内地位最尊崇的女子,好歹注意点仪态,总不能叫她们小瞧了您去。”
宋韫闻言,心道他们推崇她地位高贵,也不过是为着昭阳公主的名号,并非是要看她的仪态端不端庄。
倘若她不是公主,只是宫中的一个普通皇女,那样的身份,即便德行再好,仪态再漂亮,谁又肯推崇她呢?
她的姐妹何其多,但能被人与她一道提起的,也只敏善一人罢了。
可惜前世敏善在宋鼎登基后不久就溺水而亡,已做了太后的胡贵妃哭得差点死过去,兴师动众彻查许久,结果什么也没查出来,最后还是宋鼎直接打死一批宫人了的事。
想到旧事,宋韫一阵怅然,再抬眼,不期然对上一双黑瞳。
待看清黑瞳主人,她微微愣住。
怪她,只想着出丑好早些回去,却忘了这样的场合,名声赫赫的如玉公子又怎会缺席?
虽下定决心今生绝不与沈璎再有牵连,但见着他清冷眉眼中的漠然,心中还是忍不住一涩。
宋韫眼神闪闪,垂眸就着春音的手抿了抿杯中的解酒茶,依旧是酸酸涩涩,没什么好滋味。
她略皱起眉,侧脸轻咳两声,小声嘟囔:“不喝了不喝了,真难喝。”
春音只好哄着她又喝下两口,这才收手。
酒过三巡,堂内乐音四起,翩然走进一列穿红色舞裙的年轻姑娘。
姑娘们展袖踢腿,在座下卖力舞蹈,偏身量高大,动作间虎虎生威,全无美感。
宋韫撑着下巴,看得无聊,见身旁宋弃端坐不动,面目坚毅似磐石,心中微动,便提裙起身坐了过去。
席间人人都有伴儿,人人都在应酬。
就连臭脸的沈璎身边都时不时有人凑上去说两句话、敬两杯酒,独独宋弃一人占据一桌,除了身后丁点大的小宫人,跟前一点声响都无。
大家都在热闹,只他冷清的像个局外人。
她贴着宋弃坐下,笑嘻嘻唤他:“三哥。”
宋弃闻着扑面而来的清香,脊背一僵,侧头望向她。
为赴宴,她妆扮得很隆重,本就浓重的眉眼颜色经过描绘,黑是黑,白是白,看一眼,眼底就要留下个俏丽的影儿。
他嗯一声,没问她为什么坐过来,想着她刚倒在桌上装傻问他为何有两个脑袋,便问:“头还晕吗?”
宋韫盯着他挺直的鼻梁瞧了一会儿,故意歪着头往他臂膀一靠,“好晕哦,可他不话让我走,我不敢走。”
这个三哥不管是不是装的呆头呆脑,总之还怪好玩儿的。
“他”是谁,她不明说,宋弃也知道。
他看看正在席间谈笑风生的宋鼎,想她在京都如何恣意,离了皇城,竟也知仰人鼻息的滋味了。
宋弃气闷,探手解下腰间荷包,从中取出一只小巧葫芦样的鼻烟壶,打开在宋韫鼻间绕了绕。
宋韫见他伸着两根细长手指捏着个小玩意儿在跟前晃,逗猫似的,颇为不服,便抬手抓住他的指头,凑上去对着壶口嗅了一下,登时一股火辣气息顺着鼻腔直冲脑门。
她被辣的两只猫瞳涌上泪花,水汪汪的瞥向宋弃。
宋弃觉指头搭上两只温热绵软的小手,霎时心头软、喉间堵。
待被她眼中的水光晃了眼,他又觉好笑,忙摸出帕子捂住她的鼻头,“仔细着,劲儿上来,可要打喷嚏的。”
他的帕子跟他人一样,干干净净,没花哨的纹样,也没什么味道。
他话一说完,宋韫就察觉鼻子痒,果然是个要打喷嚏的先兆,不由急得瞪眼,“三哥怎么不早说!在席上打喷嚏,多难看!”
宋弃收了鼻烟壶,偏脸翘起嘴角,语调却仍是平平:“是你要用力闻的。”
宋韫紧紧按住帕子捂着鼻子,想起确实是自己好奇攀着他的手凑上去狠闻的,悻悻闭了嘴。
宋鼎在说话间隙,瞄眼两个凑到一起的蠢货,举起酒杯掩盖住脸上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