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弃耐冷不耐热,于是他伸脚将炭盆踢远了些。
对于福豆这番举动,他虽知是出于好心,仍不免想,多此一举。
令人燥热的源头撤去,他立时舒服了一些,也可以分出精力想心事了。
这些日子跟着宋鼎在外赴宴,他算是见识了些前十八年的人生里所不曾见识的东西。
钦州离交趾不算远,地处偏僻,算不得繁华,街上百姓面有菜色者亦不在少数,但钦州的诸位长官,住豪宅坐豪车,拥美人享美酒,光看他们因耽于享乐而膨胀起来的身体就可知于政务上有多懈怠。
原在京都,触目所及皆是香车宝马,锦衣华服,即便是摆摊的小贩,也个个红光满面。
可离京越远,州县的境况越糟。
乞丐弃婴,流莺匪盗,简直层出不穷。
宋弃明白,就眼下他看到的,还是各州长官遮掩休整过的,否则,还不知道有多乱呢。
幸而他们队伍庞大,那些人骚扰不到一一跟前去,不然,他都不知如何跟一一解释。
一一自小长在金碧辉煌的深宫里,眼中就没进过腌臜的事物,这些如何叫她看?
宋弃想得出了神,一方面认为母亲没说错,老皇帝的确没什么本事,有本事的皇帝会将国家管理得这样糟糕?
另一方面,他又想,治理国家毕竟不是简单的养孩子,给口吃的就行。
更何况,养孩子还有穷养富养之分。
穷养,只管生死不管教导甚至于生死也难顾;富养,则难免要在品德、体魄和智力上做到面面俱到。
偌大一国中,穷养的孩子多于富养的孩子,这个国家就有点危险。
宋弃没读过多少书,对这个国家的未来亦是持着无所谓的态度,只不过一一是这个国家的公主,若北玄倾覆,一一该如何?
届时,他是否有机会携她和母亲远走?
他枯坐着畅想遥不可及的事,正得了趣,门帘忽被一挑,福豆走进来,传话说巡检司的老爷请吃饭,育王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宋弃点点头,起身放下杯子,随福豆走出屋子。
自打入驻钦州第一晚,宋鼎在章壮的接风宴上在探出宋弃的酒量,此后接连几日的宴席,宋鼎都要带上他为自己挡酒。
不用说,今儿看戏又是个幌子,吃酒玩乐才是真。
宋弃很讨厌这样的场合,他欣赏不了他们沉迷醉心的乐音,也看不惯歌姬和舞姬浓妆下的强颜欢笑,更嫌恶频频朝他靠近的沈璎。
那个沈璎,不知脑筋哪里出了问题,最近总莫名出现在他身边和他搭话,好似他们很熟一样。
叫人摸不着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