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前一片莹白,院角的松柏被积雪压得往下坠,显出雪重霜冷的冬寒迹象。
宋韫披着锦裘坐在屋内,透过窗户看着外面几个扫雪的小丫头。
这是远离京都的第二十五天,也是队伍入驻钦州府衙的第三天。
在此期间,宋韫始终牢记自己的使命,一路上不遗余力地给宋鼎添堵。
开饭早,她起不来,开饭晚,她又闹着肚饿。
走的快,她说颠得慌,走的慢,她又嫌无聊。
宋鼎被她折磨得吃不好睡不好,每天做梦都想拔掉宋韫那条颐指气使的舌头。
二十几天下来,人瘦得两颊凹下去,面部显出阴影,也和前世当皇帝时看着更像了。
雪从进钦州那天开始下起,到今日早晨才停。
雪一停,州官夫人就派来一群小丫头清扫宋韫院中的落雪。
小丫头们个个健壮有力,在雪地里穿得也不多,和昭阳殿中纤腰袅袅的清丽小宫女完全不同。
春音说钦州人尚武,不分男女。
宋韫捂着小腹,唔一声皱起眉,伸手将暖炉往怀里搂了搂。
她前些日子来了月事,疼得在榻上打滚,随行的裴太医看也看过,药也开过,却总不见效。
她原就有这个毛病,此次却格外严重,腹内绞痛得她连腰都直不起来,顷刻间便是满头的汗。
裴太医说恐怕是行路途中受累,以致气血两失,须得静养。
宋鼎本不愿为这点小事耽误行程,但宋韫不肯忍,白天黑夜地坐在马车里嘤嘤哭泣。
同行的官员听不下去,纷纷劝宋鼎以昭阳公主凤体为重,恰巧路至钦州,烦到透顶的宋鼎就带了人进城。
进城后,他将宋韫往钦州府衙一送,拍拍屁股和钦州长官们夜夜笙歌去了。
春音说这是官场上必有的应酬,宋韫不听,她认为他就是假公济私去玩的。
臭男人!
午间开饭时,宋鼎带着宋弃过来陪宋韫用餐,一进门,就见桌前坐个毛绒绒的锦衣小姑娘。
屋内地龙烧得旺,而小姑娘围狐毛披风,戴兔毛绒帽,眉眼漆黑,两颊通红,一看就是热的。
宋鼎解下披风,在门口笑了一下:“昭阳,你就冷成这样?”
宋韫轻飘飘扫他一眼,看他脚步虚浮,眼下乌青,知道他昨晚又通宵了,便哼一声翘起鼻头。扭脸望见在宋鼎身后的宋弃,她眼睛亮亮,但还是做出不高兴的样子说:“大皇兄,你自己要去吃酒鬼混,就自己去好了,何必带上三皇兄?他老老实实一个人,都被你带坏了。”
这些日子,她借口跟宋弃学交趾话,眼看两人慢慢就要熟稔起来,结果前儿宋鼎出门赴宴,说什么这样的场合,宋鼎身为皇子,自然也该去露个面,非要将宋弃带走。
结果一走,就走了个三天的杳无音讯。
宋韫就怕这俩人凑一堆,看他们都走了,她窝在府衙后院,急得心火直烧,生怕他们两个别有用心的人凑到一处秘密展出特别的关系来。
谁知今日上午,前头却传话进来,说育王和三皇子午间会过来用午膳,一时间,静寂多日的院子腾地忙乱起来。
眼下见着二人同进同出,一副兄友弟恭的美好画面,宋韫眼皮跳跳,缩在椅中,皱起眉头。
宋鼎瞥瞥身后宋弃面无表情的脸,走进屋内,在宫人的伺候下洗过手,笑着对宋韫说道:“你三哥老实?你真是小瞧他了,你口中老老实实的好三哥,昨晚可是把章壮连带着他的亲随全都喝趴下了——”他指向宋弃,“——瞧瞧,他可有半点宿醉后的样子?”
章壮是钦州刺史,行伍出身,军中人士,难免海量,可宋弃以一敌五,始终面色不改,着实叫人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