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喧嚣声尽,仿佛在场的诸位也觉得这样嚷嚷下去实在有失仙界门派的体面,待到吵嚷之人相继噤声,满场果真无一人言语时,那仙界太子终于再度开口,说道:“此事我已通传仙帝,此时还未有答复,想来先帝闭关,正值紧要关头,我等更不可松懈。眼下异状频出,不可不防,找出祸源确为紧要之事,但决然不可贸然行动……”
北冥幽倒想知道他能够指出怎样切实可行的路子……
“不知白掌门所言’内鬼’,所谓何意?”原本洪荒尊使那面色逐渐缓和下来,眼见着要生出得意之色,听到“贸然行动”,面色又是一臭。后又听着这萧锦瑄一波三折的口吻,表情可称得上五颜六色,变幻丰富。
白羽澜将不久前发生之事简短地陈述一二,略去了北冥幽的种种。萧锦瑄闻言只是颔首,隔着帽纱,谁都不能够看清他的表情,良久,他缓声道:“可有审问出什么?”
白羽澜一板一眼:“不曾。发现时那人便已命丧我手。”
“哈哈哈哈哈,白掌门,你既不肯盘查,又杀人灭口,我倒是觉得,你其心可诛!”
那洪荒尊使此言一出,举座惊诧。白羽澜代职统领仙界事仪之时,这洪荒一派的掌门人尚且畏畏缩缩如缩头乌龟,从来一言不发,跟在他身后的这一干尊使及首席弟子,也十分矜持地听凭发落,从来落得个门派大却作风踏实沉稳的名头,但不知从何时起,这洪荒尊使开始代替洪荒派掌门人出现在重仙集议的场合,对于白羽澜,更是带头不饰尊崇,有心之人便能发现,几次集议洪荒派来的都是门派里的小辈,可谓是完全不把白羽澜放在眼里。
一众目光落在白羽澜身上,畏于白霄派掌门的尊威,大气不敢出,大殿里的气压仿佛都陡然降低几分。
白羽澜甚至连笑都不肯笑,他缓慢地睁开眸子,抬手——那洪荒尊使登即幻化出法器,一副即刻准备应战的状貌。
只是白羽澜并未出手,他抬手后有一块散发着白光与黑雾的东西缓缓浮现在半空中,白光乍现,一看便是白羽澜的至纯至清法力,而那黑雾——黑紫缭绕,属实邪异。
“这是那人脖颈上的纹路——”
白羽澜话未说完,那洪荒尊使便怒吼一声:“放肆!此等妖物你胆敢——”
然他话音未落,一道白光刹那间凭空而起,须臾之间掀过萧锦瑄的帽纱,一道打在那洪荒尊使的胸口。
这手起法出何等迅疾,未消得众人反应,那洪荒尊使便直接从尊席上栽倒滚落,硬生生被白羽澜打了下来!
变故突生,洪荒派的一干使者弟子登即跑出队列,一拥而上将那洪荒尊使扶起。
白羽澜此时居高临下,睥睨着洪荒尊使,冷声问道:“我倒是想知道,你们掌门去哪了?”
在洪荒尊使抬手幻化法器的那刹,千羽碎雪便已将手覆在剑上,见状,手缓缓放下,冲着白羽澜露出敬仰欣赏的一笑。
北冥幽看着那块妖异的皮,心中已有几分猜测。
这萧锦瑄坐在中间,仿佛有着何种魔力,北冥幽目光始终未真正从他身上移开,白羽澜打出的那一掌,不知有心无意,触动了他的帽纱,但却并未将其掀开分毫——白羽澜速度快,非常快,但此人却能如此迅敏地反应过来,不知他功力究竟几何?
白羽澜话落,抬手便又是凌冽一击,这一击威势浩荡,精准凶悍,显然直奔洪荒派那几人,锋芒无量,纵然那几人拼力去抗,却无一点反制的余力,眼睁睁看着那一击还未打实,散发出的劲猛威势便将几人掀飞出去。一时间场面极其混乱。
而就在那一击刚打至洪荒尊使身上,余势紧随其后,逼至洪荒尊使面门,待以入内之时,一道璨白光亮横扫,骤然之间晃了众人的眼睛。没人看得清萧锦瑄是如何出的手,白羽澜的余势便已在这间不容发的刹那间被逐层卸掉,勉强留住了那洪荒尊使的一条命。
北冥幽眼眸一眯,看着萧锦瑄的眼神中萌生出几分兴味。
“放肆。”一声斥令,被内力放大数倍,清冽决绝,不怒自威。
白羽澜此时终于肯正眼看一看这仙界太子殿下,此刻总归是强按住脾气,没有伸手将他这看起来花里胡哨的帷帽掀翻下去。
“堕魔之症在六界之初曾现于世,致使魔族盛极一时,最终败于神仙二帝之手,而今重现于世,恰逢神仙二帝闭关之时,除却神仙两帝,六界之中尚无人通晓破除之道,但并不代表,不可效仿当年之法。”萧锦瑄缓声道,“史册所栽,当年堕魔之症起于六界开辟之初,那时灵息动荡,六界尚不稳固,故引其衍生,终成灾患。而今祸源不明,但尚有解决之法载于秘册。”
“解决之法为何?”白羽澜问道。
“那秘册唤作‘千秋载灵’。”
此言一出,众人心中惊骇,千秋载灵,便是那神界尐羽神殿之中赫赫有名的至宝之一。而今尐羽令遗失,是人尽皆知的事实,萧锦瑄此番言论,于殿内大多数而言,与废话无异。
白羽澜面色始终冷酷,也看不出生气与否,只是听闻此言,他眼神陡然间变得更加冷漠,说道:“那孽障所言,殿下听进多少?祸源之事,与各派中的叛徒内鬼必有联系,此图纹,便是重要线索,之于祸源与解决之法,以及洪荒派掌门失踪一事,殿下究竟有何决判?”
白羽澜开门见山,绝不将这事一掀而过,凌厉的威压已压至萧锦瑄头顶,带着百年来仙界摄政王臣的威严霸气。
萧锦瑄依旧坐得稳如泰山,仿佛这些迫在眉睫的事物,于他而言并无太大干系,良久,他忽而垂眸,隔着帽纱,将目光落在苟延残喘的洪荒尊使身上,道:“洪荒尊使,你可有何话说?”
那洪荒尊使纵然满目杀意,却终究不敢再度张狂放肆,大口喘息道道:“白霄派在仙界嚣张依旧,掌门人更是目中无人。我派掌门身患痼疾,在走火入魔多发之时便已埋下病根,曾求于白霄派施予援手,却被白霄派以掌门闭关为由拒之门外……呵,既然白霄派掌门不肯盘查诘问各派子弟,忧心堕魔之症蔓延肆虐,那不妨由白掌门循着自己手中的这块皮,找到那祸源,将内鬼斩草除根,让我等心服口服……祸源既除,解决之道自生。我派掌门而今卧床不起,如若诸位有疑,洪荒派大门敞开,定不会将各位拒之门外!”
白羽澜对此冷眼待之,显然已不想再与他周旋。
“堕魔之事延绵不绝,不速速找到解决之法,恐怕祸源找出,亦无济于事。”萧锦瑄道,“白掌门手中已有线索,祸源之事,便由白霄派与洪荒派一同前往搜查。解决之法,我自亲自拜会神界,叩问神帝——至于洪荒派掌门之事,想必各派都更想看到一个结果。”
“现下身中堕魔之症之人,各派即刻将其送往冥界,镇压于纤灵楼。诸位还有何话,现下说了吧。”
北冥幽紧紧盯着那仙界太子萧锦瑄……纤灵楼,先前那里镇压的是魔帝。而冥界秩序大乱之时,玄渊境助魔界少主北渊阔趁乱救出魔帝,而若论怨念、魔息最浓郁、最强盛的地方,那儿当之无愧。
他难道就不怕将堕魔之人送入那儿,他们彻底沦为魔族,无可救药了么?
生灭扇发出了极其微弱的灵流波动,北冥幽垂眸,心念一动,此事便是苍冥告知于她的。
“不妥!”
果然,此言一出,四下响起此起彼伏的反对声。
然萧锦瑄始终端坐于尊席中间,给出的答案只有一个:“六界之内,不引诱堕魔向魔界俯首的所在,除却残存魔帝强盛魔息的纤灵楼,已无他处。”
几番争执不下,诸如白羽澜和洪荒尊使的立场迥异者其实比比皆是,而萧锦瑄给出的缓兵之策,也确实是眼下别无选择的处置方法。
走出众仙盟,北冥幽脑海中已然充斥着对于萧锦瑄的疑惑,然并未待她思索上一二,一把剑便突然横在她身前。
那白衣女子面容冷肃,带着与白羽澜几乎如出一辙的居高临下,道:“你适合人?九霄琉璃殿内我似乎见到过你,今日混入我白霄派门中,意欲何为!”
北冥幽一收折扇,幽寒的双目冷冷地对上千羽碎雪的双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