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是第二次喊他了。
方后来眼神略略一僵,假装没听到,
忍住疼痛,拐着腿,又慢慢往城墙头更远的角落里,走了好几步。
附近的,一排排守城兵,都偷眼瞄着他,不知道他为何不进去,分明箭楼里更舒适呀。
方后来只希望那出征的四万铁骑早点回来,结束这郁闷的点兵仪式,他便能回去好好歇着了。
望平川城北,一片广袤的平原。
多年前那场大战的恶果,让这从前布满绿草的土地上,如今只有星星点点的一些杂黄草,稀疏胡乱的涂抹着地面。
脚下平川城的城门,包着五层铜皮,足有一尺厚。城门前官道,像一柄出鞘利剑,刺向平原尽头。
官道两侧,是守城的另一半黑蛇重骑,黑压压一大片,井然有序。
北望了好一会,出征的黑蛇重骑依然不见踪迹,城头的阳光倒是比之前更烈了些。
“该死的阳光,该死的骨头。”他咕噜了一句。
几天前,脚上的灼痛感,就已蔓延到全身。
昨夜到现在,一直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在挤压摩擦着,发出只有他才能听到的,吱吱呀呀的响声。
他额头与背后汗水,越渗越多,已然打湿了后背的新锦衣。
方后来缩着脑袋,悄悄转过头,瞅了一眼,门户大开的箭楼。
他突然又有些后悔没有进箭楼,至少那里可以喘口气。
因为箭楼里,有一张宽大的紫檀木的床,还有四五把百年榉木椅子,上面都铺着青蜀的云锦软缎。
坐在椅子上面肯定很舒服啊,方后来想着。
其实,他知道躺床上更舒服,但他不敢去想那张宽大的床。
因为,此时,床上斜躺着一个妖艳的年轻女子。
刚刚喊他进来的,也正是这个娇媚的女子。
此时,她正微闭双目,微微笑着,斜靠在床上小憩。
两个侍女分在两侧,轻扇罗扇,驱逐着烈日带来的闷热。
这年轻女子玲珑纤细的腰肢,被一身大红衣,紧紧裹住了,看起来分外妖娆。
红衣外面,是半敞开着的,薄如蝉翼的黑色轻罗纱衣,绣着大片金绢丝花,显得光华跳耀。
这纱衣披在大红衣外面,恰好镇压住了红色的妩媚与黑色的阴沉,也略略挡住了她凹凸诱人的风采。
到底过去?还是不过去?
方后来吞了一下口水,思量了半天。
算了,继续眯眼北望吧。
为了尽可能不去想那灼人的骨痛,他转了眼神,再次细细端详起,那负坚执锐、名震天下的黑蛇重骑。
城下的四万重骑,身着黑铁甲,手持黑铁枪,一队举着一杆黑蛇旗,分列官道两边。
秋日暖阳照耀下,训练有素的军阵巍然不动,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只偶尔有马匹,踏着几下铁蹄,激起来几点烟尘,
让平静得潭水,泛起了一丝涟漪。
天下皆知,这威名远播的黑蛇铁骑,只效忠于平川城城主,那排名第一的战神。
“城主啊,城主,”方后来心里念叨起来,“如今,你的威名只怕更胜从前了,你又何苦为难我,非要我来这城头呢?”
看了一会,方后来更浑身难受了,他犹豫着,
要不要先进箭楼?还是继续坚持等着?
等其余四万重骑到了之后,再进去?
“四万黑蛇重骑出征一个月内,横扫七城,退敌军十五万,只折损不到七百兵力。
这黑蛇重骑征战以来最高的战绩,我多少该占一份功劳的。”
方后来咬牙忍痛,心里还是喜滋滋的。
“这样看来,城主今天应该会兑现承诺吧。”他又有些莫名紧张了。
“哎,别强撑着了,进来坐着吧。”
那妖艳的女子,再次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