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呆住了,还未想好下面的台词,他却连那纤长的睫毛上都带了诡秘笑意:“因为你所尊敬的那个小姐,根本就不是我寒派的小姐。”
“而且你所尊敬的那个小姐,你根本就没有见过她。你不过一直在幻想罢了。”
我怒视他,几乎要冲过去将他击倒。可是手刚要抬起,看到身在忏悔室,又悻悻地放了下来。
他说对了,我所尊敬、我所一直祈祷的那个小姐,并不是兰梦。
我不知道他如何猜中的。
一瞬间我又很痛苦,开始怀疑我并没有见过的血派小姐,是否真能够原谅我所做的一切。他所说的荼蘼,我又很想见那么一次,见到的话,身上的恶就会不见了吧。
第三次对他印象深刻,是在他离开忏悔室前,说的一句话:没有谁为谁而活,只有谁为谁选择别样的生活方式。
所以他认为,我为了我所尊敬的少爷和小姐,活得没有自我了么?
(五)
离开黑暗就好么?黑暗之后要面对的不是光明,而是空白。有一次,我记得他如是说。
那么其实他的意思,是他永远也离不开黑暗吧?
平静如水,被慌乱和抽泣取代。我拉开一条门缝,看到他瘫倒在寒霄怀里,一只手无力的垂落在身旁,随着寒霄的呼喊而惯性的晃动着。
我很想奔过去,拉住他的衣服质问他,不想面对空白,于是选择逃避么?
但是当我抬头看到那染血的巨幅油画,我就立刻明白了。
他只是又用尽全力完成了一幅作品而已。只不过这次用的力,太大了。
寒霄抱着他站起身的时候,他的脸稍微侧过来一些,他的脸上,一贯的风轻云淡,好似外面那和煦的好天气。
那是我最后一次看到他。
事情来得太突然,突然到我来不及悲伤,根本来不及。
(六)
“佛教认为有生有死的境界好比此岸,脱生死、无爱无恨的境界好比彼岸。我们站在此岸,却很少有人能到彼岸去。”寒澈死后没多久,我如愿见到少爷,他憔悴了许多。我刚走出大殿,就听到他这样说。
后来少爷又说,彼岸花又叫荼蘼。白色而柔软,见此花者,恶自去除。
我听着少爷说着似曾相识的这句话,说不清自己是怎样的感慨。
我不再期待亲眼见到荼蘼花了。
——你一个人在这里,孤单么?
——有这些画陪着我,有什么孤单的。画里那么多人呢。
——你觉得你人生最幸运的事是什么?
——我的作品可以打动别人的心。
当时的一问一答突兀的涌现,等我从记忆中回过神,才现自己站在空荡荡的画室。我弯下腰捡起地上那斑驳的画笔,以为耳边会传来他当日的话语,却只有清冷的风声。
这里的主人,自此之后再也不会出现。
我蹲下身捂住脸,将视线埋在黑暗中,而他的感觉,却像带有温暖的清风般缓缓吹来,若即若离地抚摸着我的长。
——你知道吗,有一种花,白色而柔软,见此花者,恶自去除。
“我知道,那是荼蘼花,是你。”
我听到他的轻笑,淡然依旧如看透生死一般。而我,早已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