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身消散再到重现不过一会儿的功夫,这一次,苏清绝未动,她又问了之前的问题:“你是何人?”
那人道:“吾乃汝”
苏清绝摸了一把脖颈,殷红的血沾了上来,那本是对方一剑穿喉的招式,还好避的及时,她将手摊开,道:“你既是我,为何不受伤流血,反倒不死不灭?”
人生有常,而虚无长,苏清绝接着道:“吾乃汝,汝乃吾,是以我杀我,将无我”
她长剑反扣,剑抵脖颈,此行径无疑自戕。
台下顿时哗然一片,这场切磋是最看不出门道的一场,自始至终,台上一人时而对着虚空比划,时而停下来自言自语,眼下却是要拔剑自戕,若不晓身处何境,只怕旁人只会觉得此人疯癫至极。
苏清绝手间微动,作势自刎,青衣翻飞,乌逶迤,划出一圈好看的弧线,然随着身形一旋,灵剑脱手而出,径自朝对方飞去。
剑势不快,对修士而言,更是蜗行牛步,凡人亦可挡,然而对面之人却一动不动,任由长剑穿身而过,其面色无常,稳如远山。
相比于对方的群山压顶不崩于色,苏清绝身形一晃,直接跪倒在地,她单手撑地,轻咳一声,一缕殷红的血便从嘴角蜿蜒而下,跌入尘土之中。
“汝为我,却不尽为我”苏清绝抬手抹去血迹,继而道:“阵中生虚实,虚为实所化,虚为实所生,虚随实而灭,此阵灭己者,方可生。你乃我之灵气凝结之体,盛则更盛,衰则更衰,然汝无我之肉体,灵消则灭,今散我之灵,灭彼之身,实乃汝为我,不尽为我”
话毕,对面之人身体突然四分五裂,伴随着刺耳的龟裂声,周遭景致变幻,重现云台之景。
两仪相生阵已然碎成星漠,净召起身,抬手一挥,那破碎的衣袍逐渐恢复原来的模样。
“道友既破了在下的阵法,便是在下输了”净召穿上外袍,道:“欸,此阵不难,但如道友这般在勘破阵法之后还能行事果决之人却少之又少,修道修道,重在一个修字,谁又能舍弃那修来不易的灵气不是”
这叫人如何舍得?阵破则修为散尽,到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处境又能好到哪里去?
索性今次净召只求破阵,并没有想取她性命,只是跌了修为,苏清绝面如金纸,站起身来施礼道:“承让”
净召亦还了一礼。
遂二人出了云台,苏清绝缓缓吐了一口浊气,看了眼光幕后朝台下走去。
众妖看到光幕之上的名字皆是一愣,待人出来,又看到此人修为境界已跌,复又一愣。
姚祟叹了一口气:“你这运气实属不太好”
苏清绝咽下喉间的血腥,点了点头,随即在一旁坐下,自怀中摸出一颗丹药,一日之内,体内灵气一盈一亏,散了两次,无疑是致命的,她此时身体并不好受。
随着药力的散,一股灵气在体内游转开来,涸辙之枯,海枯见底,灵气如泥牛入海,转眼消失不见,心经流转,混元渐生,气穴重开,气涡处渐渐凝出一抹云韵。
灵气枯竭,灵气再生,所需时日不亚灵虚境的开气路,但由于自身功法奇特,气穴开启,气海运转要不了一些时间,只是要想恢复之前的状态,却有难度。
姚祟侧,只见她虽面如金纸,颈染鲜血,面色却沉静如水,丝毫不显受伤之迹,沉潜刚克,傲然屹立,非俗人尔。
姚祟不由暗自一赞,转而一想明日处境,便有些担忧。
苏清绝如今的修为跌至小梵天境,根本无法应对明日之战,若叫她放弃,以此人脾性,怕是不应的罢。
姚祟遥遥看了眼谛江,能让这般傲雪之姿的女子为其倾倒,其姿容又怎会差到哪里去,唉,真是美色误人啊。
“脖颈的伤可有碍?”
苏清绝闻言,抬手摸了摸脖颈,湿润的触感从指端传来,垂眼一看,便见半个衣襟被鲜血染红了,只得自袖间取出一缕细布径自缠在脖颈之上:“无事”
她面不改色,手法娴熟,不由让姚祟睁大双目:“这便好了?”
苏清绝点了点头,视线却未离开台上。
姚祟微一挑眉,见那细布之下并未有鲜血溢出想来伤口不深,便不在扰她观战。
日沉西边,余霞成绮,将落霞峰笼罩在一片粲然的光辉中,似点携翡,碎成玉钿,落在人身上。
第二轮战落幕,名数已出,众修士也纷纷散去,苏清绝如今灵气微弱,御剑也成难事,不想方得的灵剑堪堪用了几次又用不上了,好在姚祟送了她一程。
去往落霞峰的路上,一人一妖说起两仪相生阵,此等困阵不可谓不厉害,简直杀人于无形,虽然这死法可不怎么痛快,但用来折磨人最好不过,苏清绝原想学上一番,然姚祟道出其中诀窍以及要下的功夫,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继而又论起明日之战,苏清绝自是要去,能直接碰上谛江便再好不过。
世间人与妖,皆有欲念,而这情之一字最是伤人伤己,因情伤,姚祟也不好明里安慰,便暗里提醒一番,苏清绝正巧分神想事情,也未察觉话中意思,一人一妖对答如流,说了半响,其实个中意思风马牛不相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