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皮牌匾上刷着白色油漆,上面同样是用油漆书写着五个红色大字:利民食杂店。
房顶上两个人在低着头钉匾,没人注意到他。
周东北扭头看了眼对过的红升乡供销社,西山墙上红色油漆的标语虽已斑驳,却依然清晰可见:
在广阔天地里茁壮成长!
他不由怔怔出神起来,想起了儿时去供销社买东西时的趣事,嘴角浮现一抹微笑:
那时候,家里酱油或醋没了以后,母亲就会给他拿上八分钱,一再叮嘱:“东北,去供销社打一斤酱油,记住了,是酱油!把钱攥紧点,麻溜滴,等着用呢!”
他拎着瓶子就跑,走街串巷,一路走一路玩,快到供销社才现,自己竟然忘了到底是买酱油还是醋,于是还得往家跑。
气喘吁吁跑到家,拉着哭腔,“妈,酱油还是醋啊,我忘了!”
“这孩子,”赵玉芳哭笑不得,“酱油!你边走边念叨着点!”
“嗯呐!”
他掉头就跑,一路上开始念叨:“酱油,酱油。。。。。。”
这样的场景生过无数次。
唯一的一次意外,是他被一块砖头绊了个跟头,爬起来以后,现又忘了,还得往回跑。。。。。。
周东北忍不住笑出声来,自己咋就那么笨呢?记不住的话,闻闻瓶子不就知道了?
有人从屋里出来,“东北?这是瞅啥呢?”
他回过头,见是乡里的刘老六,这是自己半个老师,当年自己数学掉了队,母亲求到他以后,他每周至少往自己家里跑三次,一补就是好几年,母亲怎么给钱他都不要!
“六哥,这是你家开的?”
刘老六是个瘦高个,二十六七岁,戴了副宽大的黑框近视镜,人特别老实。
恢复高考的第二年,他差点去上大学,可因为一些历史原因,审查被卡住了,心灰意冷只好继续务农。
“嗯呐!”他咧嘴笑着,“人家城里早就可以私营小卖店了,就咱们乡一直没有,我就琢磨弄一个!”
周东北竖起了大拇指,“真好,以后我家再打酱油啥的,就来你家了!”
“必须滴,我家比供销社便宜一分钱呢!”
“好嘞!”
望着拐进胡同的周东北,刘老六挠了挠头,都说老二疯了,扯淡!
“老六,再给我扔上来几根钉子!”房顶上有人喊了起来,“你家这都是啥钉子呀,都是锈,没几下就折了!”
对面那人笑道:“他抠搜滴,都是反复用的旧钉子……”
“你等一下!”刘老六进了屋。
——
回家骑上自行车,周东北就去了小兰河沙场,通知老嫖他们可以干活了!
周旺又请了乡里的几个朋友,老嫖和二虎的父亲也都来帮忙,只用了两天时间,就把小木屋搭建起来了。
整座小房子用的都是白桦树小杆,远远看去,还挺好看。
屋里用木板钉了张单人床,棚顶铺的是油毡纸,冬天住不了人,但天气暖和以后,遮风避雨肯定没问题。
4月16日,周三,今天盛夏休息。
终于不那么忙了,周东北就约了她,想带小丫头逛逛街。
他先骑车出了家门,在乡丁字路口停下等她,这算是两个人的第一次正式约会,还真有点小紧张。
阳光真好。
来到了四月中旬,天气越来越暖和了,说来也是有些反常,最近一周,中午竟然达到了零上二十度。
他也早就脱去了棉大衣,里面穿着秋衣秋裤,外面穿了套蓝色白条纹的运动服,这是1984年秋天母亲在市里给他买的,那时候掀起了一股运动服热,风靡一时。
半个月前,北山居民区就开始动工打地基了,还一直没人来问沙子。
半个月时间,一共就卖出去了二十几方中沙,还不到1oo块钱。
这几车沙子,都是市里个人家盖房子用,有一次还生了几句口角,后来周东北拿出了与水利局签署的承包协议,这才骂骂咧咧交了钱。
一开始的时候,乡里还有一些闲汉来看热闹,郑老屁、张大军、秦老三、牛素钢和冯嘎子他们,一个个说三道四,等见沙场一两天都卖不出一分钱,更是嘲笑的厉害。
最近几天,这些人都不来了,估计也是觉得没啥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