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时间进一步流逝,开始有亚人自告奋勇地在工作的间隙去找尼克尔,美其名曰:“打探一下丝诺的情况。”
真的去打探丝诺“工作成果”的亚人毫发无损,借着丝诺这个借口去告密的亚人也不知道自己被看着一切的伊芙打上了标记。
最终,在二十九小时过去以后,玛安娜带领着和她同型号的仿生人们将告密者一网打尽。
伊芙也再一次现身在丝诺的面前。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我很欣赏你。”
伊芙温柔地微笑:“我很欣赏你的狡黠,也很欣赏你的冷酷。我想说你是告密者里最聪明的一个。”
这并不是伊芙在夸大其词。
事实就是如果没有伊芙,如果伊芙的逻辑和普通的仿生人没有区别,那么丝诺的告密计划已经成功了。虽说尼克尔不一定会死在公司部队的手里,丝诺也不一定能取代尼克尔的位置,但丝诺的计划确实能为他带来相当的利益。
日后即便他没有成为搏击俱乐部的新经理,他这个聪明又识时务的暗桩也会过得没现在那么辛苦。
对于伊芙的话,丝诺只是回以冷笑。
他是亲耳听着伊芙如何说服尼克尔加入她那一边的。他知道她糖与鞭子的手段。
“所以呢?接下来你想对我说什么?你以为像我这样的败家之犬,还会和尼克尔那个笨蛋一样有人性、有想珍惜的人和事物吗?”
“不是的。”
伊芙好脾气地弯下腰来,让自己的视线与丝诺齐平。
“我只是想说,尽管你如此聪明,但在这个世界,你命中注定是一个失败者。”
“对,就像你自己说的那样,你是败家之犬。”
“————!!”
丝诺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要不是他的两条手臂都被铁链禁锢着,他几乎要伸出爪子去挠开伊芙的喉咙。
伊芙公主切的黑发因为她弯腰的动作优美地流泻下来。
听着锁链哐当乱响的声音,在充满攻击性的丝诺面前,她仍然笑得那样亲切:“你难道没有发现吗?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构造啊。”
“平民,不管你生下来就是平民,还是因为一些原因滑落为了平民,总之你的人生永远不会变好。”
“每当你的生活开始有一点起色,就像上天跟你开了个无厘头又恶趣味的玩笑,灾难马上就会毫无预兆地降临。”
“在灾难的面前,你的三寸不烂之舌没有用武之地,你精明的小脑瓜子也永远算不出这一劫过了是不是还有下一劫来找你。”
白狐亚人的瞳孔猛然收缩,这一瞬,他没由来地想起了那段随着他抛弃过往的姓名、被他一并从自己脑海里抹去的记忆。
他原本是东区某一家的小少爷。可他的家族在某一天不知道出了什么变故,总之他们被赶离了东区,接着——
他慈祥的祖父原因不明的死了。祖母说是为祖父殉了情,可等他长大以后再回忆当时的事情,只觉得祖母的死状更像是他杀。只是杀人现场被布置成了殉情的模样。
他那柔弱不能自理的母亲自从离开了东区就开始一言不发、郁郁寡欢。很快,她在一个下酸雨的日子跳了河。酸性的河水溶解了她的身体,最后她被捞起来的,只有几小块不到巴掌那么大的骨头。
至于他的父亲……他堕-落得比谁都迅速。他不光沉迷于用真菌类酿造的发酵酒,还很快爱上了用雾化器吸食“药品”。
他的弟弟妹妹几乎病死。为了不让弟弟妹妹们死去,他开始拾荒。
拾荒的小孩很容易被拾荒的大人抢,也很容易被拾荒的大人打。好在他嘴甜舌滑、长得又好,拾荒者们开头殴打过他几次,但在几个女拾荒者母性大发地替他赶跑那些抢他东西的拾荒者后,他的生活变好了一点点。虽然真的只是一点点。
但就是这一点点的变好,也让他以为生活会慢慢好起来。
结果,他的弟弟妹妹们死了。
饥饿、营养不-良,加上感冒……
也是那是,丝诺才第一次知道:原来感冒真的可以让人死亡。
丝诺再也没有回到父亲身边。他开始自称是女拾荒者们的孩子,他开始真的像女拾荒者们的孩子那样,关心、照顾、爱护他的“妈妈”们,并和她们一起行动。
女拾荒者们也都接纳了他,一点点地养大了他。
又一次,他以为生活会在这种温情里变好。
可是,他的妈妈们被杀死了。
杀死她们的,仅仅是一些垃圾——为了抢夺她们捡拾的垃圾,一伙拾荒者在垃圾山上袭击了她们。丝诺找到妈妈们时,被垃圾砸伤头部、被整个活埋在垃圾之下的她们已经没有了呼吸。
丝诺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把妈妈们扛回住处的了。他记得的只有卫生监察署的人像一伙强盗那样闯进贫民窟,从他手里抢走了妈妈们的尸体。
人类的尸体是有机物,有机物可以成为真菌、病毒的培养皿。卫生监察署会将监测到的每一具尸体都进行无害化处理,即低温冷冻后打碎成粉末。这些粉末又会被送到不知道哪里去做什么。
彼时丝诺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