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江开宇,他依旧沉默。
叶棠说的都是他隐约想过的内容,只是这些内容还没被人用嘴巴说出来前,江开宇难免会抱着一种侥幸——万一事情还没那么糟糕呢?
可现在,叶棠一针见血的剖析让他明白他已经没有时间再去回避现实了。
闭眼镇定了下心神,江开宇再睁开眼睛时,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小陈,你的意见是?”
“我的意见是请求警方协助,双方一同加强市内巡逻。这次的恐怖分子很可能还有别的后手。”
“找人要帮助?荒唐!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身为哨兵的一名领导露出被羞辱了的表情,他脸膛赤红口沫横飞地怒道:“我们特警怎么会有去求普通人帮忙的一天!?”
叶棠没有理会他。她声音平稳、话都没中断一下:“另外,通知刚换班下来的特警为应对紧急事态,暂时只能让他们交替着休息三小时。没轮到的休息的特警就先再撑个一到两小时。”
“最后,T10次列车请交给我来处理。”
“!?”
办公室里鸦雀无声。别说一众领导都瞪大了眼睛,就连林景晖都倒吸一口凉气。
“交、交给你?”
江开宇的秘书指着叶棠,就差说出一句:“你想出风头想疯了吧?”
更有高级警司直接把心底话喊了出来:“荒谬!!”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向导在说什么呢!
“陈督察!你知不知道你究竟在说些什么?你是不是以为只要你自告奋勇,就算结果你没能救下一人也不会有人怪你!?我问你,如果你没能阻止T10次列车脱轨坠湖,你打算怎么向媒体、向外界交待!?你又要让我们怎么向媒体、向外界交待!?”
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提出一个荒唐的主意,觉得这样就能救人,结果不出意料地失败了。这事情里,这个莽撞又无脑的小姑娘固然是该骂的,但把事情交给她去办、批准了她荒唐主意的上司才会是媒体和大众攻击的焦点。
望着这一办公室把“明哲保身”写脑门儿上的领导们,叶棠鼻子里发出一声短促的笑音。
“那么各位就在这里争论到那一千乘客无一生还吧。”
瓜子脸,大眼睛,一张很符合白瘦幼审美、哪怕成了年也依然有些稚气未脱的脸。
身材婀娜、前凸后翘,包臀裙下一双长腿白得像是在发光。
这是一个任何男人见了都会觉得很美、很适合当玩物的女人,偏偏她的眼神……
“确实,结果很重要。但在我看来,与其为结果出来时谁去背锅而争吵,不如行动起来,并将这种行动展示出去来得更重要。”
平静中透出一丝冷淡,冷淡里夹杂着不加掩饰的嘲讽。
“诸位请不要弄错了。我在这里不是请求你们给我一个立功的机会,而是让你们抓住眼前唯一一条能够救下你们政-治生命的蛛丝。”
带着上位者的威压,带着俯视蠢物的鄙夷。叶棠神情自然得不像是在对上层的大人物说话,她嘴里的话也是与其说是劝诫,不如说是威胁。
“诸位不妨想想看,你们现在在做的是什么,或者说你们现在在做的如果被媒体看到了、被民众看到了,会被当作是什么。”
“呵呵,毫无疑问地会被当作是‘浪费宝贵的救援时间’吧。这种情况下,还会有媒体、有民众相信你们真的想过要去救那一千多人吗?”
都还不到身居要职的地步,只是在体制内当上了一点小官,得到了一点权利,就已经自认与普通人不同。
对眼前这些人来说,普通人的恐惧、痛苦根本算不上一回事。他们嚷嚷着吵吵着争论不出一个解决方案就是因为谁都不想担下拍板的责任。
用那一千多名乘客的生死存亡是没法说服这些人对她立即下达行动许可的。再去花时间详细解释她设想的作战方案,这些人也只会吹毛求疵地挑出一些细节来质问她如何应对,如何解决。
他们只会想围攻她,考倒她,让她这种小卒子滚一点去,别来搀和他们这些大人物才有权置喙的重要问题。
这个会议室里的人每耽搁一秒,列车上的乘客就更接近死亡一分。所以叶棠会这么说:
“这是公信力的问题,诸位。”
“重要的不是结果,而是我们做了努力这个事实。”
“你们想想,如果我们特警不向警方求助,那整件事情就等于是我们独断。事件得以解决,那是我们特警应该做的。但如果事件没能解决呢?那就变成了特警这边不光独断专行,还对局势判断不足,轻视了恐怖分子的能量。”
“你们真的想让事情变成那样吗?”
喉头滚动,先前骂叶棠“荒谬”的高级警司率先咽了口唾沫,额上渗出细汗。
“反之,让我带人出动,不论结果如何,我们特警总队不都能这么说吗?‘我们为了保护人民的生命财产健康已不惜一切努力’。”
“媒体一看,也会说:‘特警总队连向导都派出去了,可见是真的能用的都用上了!’吧?”
勾起唇角,叶棠的笑容里掺入了一丝恶劣。
“要是我没能成功完成任务,那我也会跟着死在T10次列车上。这样就不会有任何的媒体和群众能指责特警总队了。毕竟我可是重要的、特警总队里也只有五个的向导之一。”
“一千多名乘客丧生又如何?特警总队也付出了如此惨重的代价。和令人寒心的不作为不一样,这是努力了仍力有未逮。力有未逮又有谁能苛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