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海之中,敌人的坦克摧枯拉朽地前进着,一炮就能轰平眼前阻碍它去路的一切。
而战士们……累累尸体散布在各处,最后剩下来的,一眼望过去也不过就二十几人。
这二十几人手里最强的火气也不过就是几个手-雷。从他们悲壮的表情来看,章丛生知道他们的手-雷已经不多了。
就在章丛生爬起身来的这几秒之间,这二十几人已经有序地分散开来。
其中两人躲到了民房后头,手里攥了手-雷明显是准备偷袭,其他人则一面做饵一面试图反击,有人找了掩体、有人藏身树后,还有人随手捡起地上掉的枪-支就朝着坦克开枪。
然而——
偷袭是得手了,但手-雷没能成功炸毁坦克履带。
另一辆坦克从后面斜着开出,挡在了载有大佐的坦克斜前方。厚实的装甲代替脆弱的履带接受了手-雷的洗礼。随后战士们只瞧见两辆坦克冲出火雾,调转了炮口。
轰!!
一炮轰下,四、五个战士被齐齐炸飞。章丛生在此刻,砸碎了手里的安瓿瓶。
他梦中的那一切是真实的吗?安瓿瓶真的会有那么神奇的效果吗?
章丛生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用冰雪堵上了自己身上溢血的枪眼儿。
自己向着那一片火海冲去。
自己的脑海里,浮现出孟茜茜那张哭哭笑笑总是写满生动表情的脸。
这一刻的章丛生什么都不害怕。
就连自己的死会是无意义的死这一点都不害怕。
因为有人告诉过他:他的、他们的牺牲绝不是白费。他们的血肉,真的筑成了新的长城。
“噢啊啊啊啊啊啊!!!!!”
章丛生听见自己出了吼声,瞧见自己的身体灵活得像是从未被冰雪冻结过、从未因失血而冷却过。
他以一种极为不可思议的动作避过敌人的扫射,滑向一边的废墟,顺手还抓到一个没有被用过的手-雷。
章丛生从高处确认过,提前布置好的地-雷圈只被引爆了最外围的一小圈。而地-雷圈只要能被全部引爆,这两辆坦克一定能栽在这里。
坦克这样厉害的东西,就是小鬼子也没有几辆。能在他们撤退的路上弄掉他们两辆坦克,可不得把他们心疼死了。
想到这里,章丛生笑了。他飞身而出,像一只飞奔的瞪羚那样从两辆坦克面前跑过。
存活的战士里还有章丛生班里的人。那小战士没想到应该已经牺牲的章丛生还活着,眼含热泪。
他来不及感动地喊上一声“班长!”,就见章丛生的身影已经朝着地-雷圈那边跑了过去。
小战士肩头一动,他已经明白章丛生这是想做什么了。
小战士没有哭,也没有阻止章丛生。他只是抱紧自己手里的武器,追了过去——章丛生在看见小战士的那一刻就用手势对他下了命令。
灵巧地穿梭、腾挪在地-雷圈里,章丛生没有触地-雷。
坦克虽然能用一炮干掉他,可炮-弹是有限的。这支撤退部队这才撤退到途中,距离下一个补给点还有相当的距离。大佐下令不让开炮,只让驾驶员追上猴子般乱跑乱跳的章丛生——他要碾死这只在大象面前班门弄斧的蚂蚁。
打响战役的那一声枪响让大佐和他的撤退部队有了警觉,他们没有再往前头的地-雷圈前进。
这会儿周围都是火,都是烟,章丛生又在前头活蹦乱跳。因此两辆坦克都横冲直撞,朝着地-雷圈就碾了过去。
跟上章丛生的小战士亲眼看着坦克碾过地-雷,山摇地动的爆-炸声中,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闭眼前的最后一瞬,小战士瞧见的是章丛生自己踩上了坦克前方的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