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呢?”陆淮反问道。
“当然不是!”莫忱下意识反驳。
“这些年我身上还是有些银子的,若真是如此,砸锅卖铁也会把它收入囊中。”
“是吗?”陆淮发出直击灵魂的一问:“砸谁的锅卖谁的铁啊?”
“这——”这下莫忱彻底犯了难。别看他嘴上说得动听,犹如抹了一层蜜似的,实际上兜里比脸还干净,没几个子儿,倘若真是遇见了令他心动驻足的兵器,那花的还是陆淮的银子。
谁让咱们陆将军俸禄丰厚花不完,又体谅下属呢。
卓祁见两人始终说不到正事上,开口阻拦道:“好了,别拌嘴了。”说着,他看向莫忱,道:“莫副将,是北疆出了事吗?”
“是。”莫忱点点头,片刻后才道:“但是好事。”
话落,陆淮方才紧绷的心瞬间落回了肚子里。北疆可是他耗费好几个月才夺回来的,若真出了事,他难辞其咎。
扫了一眼莫忱试图压下的嘴角,陆淮忽地明白了过来,愤怒道:“好啊莫陵南,正事面前还来这一套,讨打是不是?”
说着,他就要上前“亲切问候”一下莫忱,让他见识见识自己新学的功夫。
“好事便好,别太斤斤计较。”
卓祁拦住摩拳擦掌的陆淮,叹了口气,他极少见到两人心平气和地谈话,往往没说两句就吵了起来。
虽说陆淮在拌嘴上从未吃过亏,他无需太过忧心,但自己顶着“将军夫人”这个名号,自然也不能太过纵容陆淮,偶尔训斥两句便好。
莫忱有了卓祁撑腰,语气也变得硬气起来。他将没敢说的后半句脱口而出,说时还不忘做好逃跑的准备动作,以防陆淮挣脱束缚打断他的腿。
“宁聿风来信,自将军你离开北疆,夏军不知从何得到的消息,以为陆家军失去了主心骨,没过几日便猛烈进攻。虽皆已战败而收场,但我军也遇到了难题。
“梁州难攻。”
梁州,一个见证过辉煌却也历经了惨败的所在。此地乃与夏国最为广袤的交界之处,大景开国伊始,两国商人便往来不绝,那时,这里尚是一片祥和安宁之地。
随着大景的实力与日俱增,国家愈发强盛,不知是出于畏惧还是嫉妒,夏国竟趁着与大景关系最为亲厚之际,骤然发兵梁州,一举击退驻守边境的陆将军,一路长驱直入,直逼京城。
大景腹背受敌,又毫无应对之策,致使整个北疆沦陷。而夏军来势汹汹,分明是抱着灭国的决心,若不是陆家军联合镇守地方的官兵拼死抵御,大景恐怕就得做好迁都的准备了。
因夏国与大景长期交往,陆家军也渐渐摸透了夏军的情况与弱点,逐步击破,北疆得以逐步收复,直至打到梁州,夏军这才得以喘息。
梁州与宁州的地形结构如出一辙,皆是易守难攻之地,且气候极度严寒,常年天寒地冻,寸草不生。夏军长期生活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中,早已皮糙肉厚,耐寒能力自然远胜陆家军。
于是,他们不再执着于日内灭了大景,而是盘踞在梁州,不进不退,就这般硬生生地僵持着,似乎在比试谁先支撑不住。
因此,陆家军特意派去使者前往夏国,一番交涉后无果,无奈之下,也只能硬着头皮强攻。
最终,将士们在极端艰苦的条件下成功攻城,顺利收复了北疆。但这一役,陆家军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他们失去了主帅,也就是陆淮的兄长——陆江。
陆江被夏军将领逼至绝境,他不愿将士们的付出付诸东流,毅然纵身一跃跳下万丈悬崖。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陆淮挑起了陆家军的重担,重新成为一方将领,成为令夏军胆寒的“恶魔”。
莫忱不知陆淮此刻思绪万千,逃也不逃了,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只能眼巴巴地望着一旁的卓祁,眼下唯有卓祁发话,陆淮或许还能听进去两句。
“敬辞,不要多想。”
卓祁早已察觉到陆淮情绪的波动,想起亲人离世是何等痛苦之事,如今历史重演,卓祁也无力改变,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他的名字。
“敬辞。”
“我无事。”
陆淮的语气看似与平日无异,但卓祁分明感受到其中的凄凉,有无奈,也有忧虑。
无奈什么?忧虑什么?也只有陆淮自己清楚。
进攻梁州,宁聿风拿不定主意,来信的目的看似是下属向上司禀报情况,实则是暗示他速回北疆,拖得越久,越难以掌控局势。
此一战,若胜则收复北疆,若败则北疆再度沦陷,大景又将陷入一片慌乱之中。
李琛趁着慌乱再耍些小手段,将李晟赶下皇位,朝廷改朝换代,届时他们所有人都将性命难保。
卓祁也明白其中深意,两人重逢不过短短十几日便又要分离,虽有万般不舍,但终究抵不过心中的大义。他没有半句废话,拉着他的手问道:“情况紧急,何时出发?”
“明日一早。”
陆淮说出这话时,还是带着些许私心,明明前一秒还在克制着情欲,后一秒却谈起分别。
他此去不知能否归来,只想着再多陪陪卓祁,倘若他在边疆遭遇不测,这或许就是他们的最后一面。
“明日我去送送你吧。”
“好。”
早在陆淮说出具体时辰时,莫忱便默默退了出去,离别是每个人人生中的必修课,生与死亦包含其中。
他的父母早已过世,又没有兄弟姐妹相伴,年近而立之年却连个枕边人也没有,世上似乎也没什么值得牵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