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他正学着太医的模样闭着眸子给卓祁把着脉,时而皱眉,时而勾起唇角,把卓祁看得心一颤一颤的。
倘若他真是医术顶级的太医,卓祁恐怕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绝症,还顺便隔着衣物传染给了陆淮,让他神色失控。
可惜陆淮并非如此,他装模作样地轻拍了拍卓祁的手,长叹一口气道:“知安,我不得不跟你说实话了。”
“……什么实话?”
“经过这几日的调,你的身子依旧未见好转。”
“……”卓祁沉默片刻,满心期待瞬间落空,他猛地抽回手臂,放下衣袖别过头,一气呵成不再看他。
短短几日而已,就算只是划了一道口子也难以彻底愈合,更何况是挨了十几鞭子呢?
片刻之后,陆淮却又笑了笑,接着说道:“不过,只要配合太医的药,应该很快就能恢复,不出两个月便能痊愈。”
这一番话下来,卓祁算是明白了,陆淮是故意逗他的,事出反常必有妖,想必是有重要之事要与他说,先给他吃颗定心丸罢了。
事实证明他猜中了,只是方向错了。
这几日卓祁在宫中休养,侯府的吴管家被迫接待了几位前来“看望”的人,这哪里是看望?是来看他死没死?还是来看他没死就再补上一刀?
好在都被莫忱用他积攒多年从不重复的话语给骂跑了。
陆淮早有预料,连朝都不上了,直接留在宫中不走了,送来的茶水膳食都由他一一仔细查验,确认无误后才敢让卓祁食用。
李晟未置一词,群臣们也不敢反驳,可朝中依旧颇有怨言,尤其是林峥,简直就是“朝堂霸主”,那张嘴好似连弩弓,一旦开启便滔滔不绝,一番话将陆淮与卓祁贬得一无是处,还暗指他们心怀不轨。
好在李晟自牢狱之事知晓真相后,稍微恢复了些智,不再像前些日子那般纵容,偶尔也会替卓祁说上两句好话。
明眼人都知道是林峥深得李晟之心,极度纵容,连难听的话李晟都不愿说,不知情的还以为林峥才是那高高在上的皇帝,正在斥责臣子呢。
总结起来就俩字:窝囊。
陆淮从未见过如此窝囊的皇帝,被自己的臣子牵着鼻子走还要曲意迎合,臣子不像臣子,皇帝不像皇帝,整个朝堂乱成了一锅粥。
正如陆淮所料,卓祁毫无情绪波动,连眉头都未曾皱一下,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便不再多言。
陆淮不禁有些担忧,宽慰道:“人在做,天在看,他今日风光,改日定会坠入地狱,你莫要为此多想。”说话间,他伸手轻轻拍了拍卓祁的肩膀。
他深知卓祁,越是表现得事不关己,就越是把事情放在了心里,与林峥的争斗是一场持久战,时间一长,心事渐重,长此以往定会应了那句病由心生。
卓祁看了看案几上还冒着热气的茶盏,里面泡着的是他钟爱的碧螺春,他艰难地移开目光,答道:“为这等小人伤了身子,不值当。”
话落,他语气一转:“今日你回侯府了?”
陆淮点了点头:“确切地说,是昨夜天亮之前,不然街上的公示从何而来。”
“你写的?”
“没错,昨夜我怕被人认出,特意披了件斗篷,不然官服就要以造谣之罪把我关起来了。”
陆淮边说边比划着,手舞足蹈的样子把卓祁逗笑了,卓祁道:“所以你的下一步是等他们按捺不住主动跳出来吗?”
陆淮轻笑道:“不,那样耗时太久,我生性爱热闹,可等不了那么久,既然已经做到这个份上,剩下的就看陛下的了。”
在得到卓祁的首肯后,他借助李晟对卓祁的愧疚之心趁机提及景伯府,再加上高恭的劝说以及卓越弦的所作所为,李晟不会再坐视不管了。
他按住卓祁正欲去拿茶盏的手,往他手里塞了盏白水:“在身子彻底恢复之前,不准碰茶,卓大人,要谨遵医嘱啊。”
卓祁心虚地左顾右盼就是不看他,含混地应了声“知道了”。
陆淮简单收拾了下案几,将茶水全部撤下,在卓祁回京前,万影丹的解药便由李晟派人送到了侯府,此次回去也是为了此事。
虽说解药已经服下,可难保不会有什么副作用,陆淮始终放心不下,最终还是决定请教一下苏公公。
……
传言经过一日的发酵,效果显著,百姓们的愤怒如火山般喷涌而出,成群地隔着景伯府的墙壁往里扔臭鸡蛋、烂菜叶。
被众人吹捧之人一旦失去拥护,便会摔得惨不忍睹。卓明高觉得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终于按捺不住站出来解释,大意是说纸上所写皆是子虚乌有,让众人继续支持他。
百姓们又不傻,怎会被他三言两语打发,对他那敷衍的态度更是不满,坚决要卓明高给个说法。
正所谓祸不单行,就在景伯府被围之时,卓越弦又站了出来,主动坦白自己所犯之罪,皇宫刺杀一案终于迎来尾声。
侍卫押着他前往牢狱,李晟顺水推舟,下令将卓越弦处以绞刑,并听闻京城传闻,不能坐视不管,命高恭带人进府搜查,任何角落都不放过。
李晟的重视让卓明高慌了神,他一把拉起趴在地上痛哭流涕的孙云柔,厉声喝道:“哭哭哭,就知道哭,那些证据你可销毁了?”说着,他用力地摇晃着孙云柔的肩膀。
孙云柔此刻也不管不顾了,反手就给了卓明高一巴掌,声音尖锐刺耳:“卓明高,你到底是不是个父亲,你不想着救越弦,还惦记着这些,你还有人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