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乐转身停在男子的前方,男子猛的一顿,眉头微微皱起,正色道:“公主,请您不要在胡闹了,在下派人送您回去。”说着绕过常乐继续向前走去。
常乐一愣,随即冲着男子大叫:“你怎么和我阿兄一个样啊,我看你就是看不起我,害怕阿兄责怪你。”
见男子没有停下的迹象,常乐气的猛一跺脚,三两步追了上去,强行逼他停下:“你到底如何想的?说出来我又吃不了你,我是什么山林猛兽吗?见了我就跑。”
男子无奈地面对着她,这时常乐才发现他的脸上沾满了尘土,应该是方才救她时沾上的。
男子道:“君臣有别,公主是陛下的亲人,臣出身寒门,本就相差万里,况且军营里危险重重,公主不该呆在这里。”
话中有话,常乐算是听明白了,一番话下来看似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要她回去,实际就几个字“我不喜欢你,别来烦我”。
“不是。”常乐反手抓住说完就走的男子,问道:“我也不和你虚伪了,我问你,你到底接受不接受我?”
是接受而不是喜欢。
常乐见他没反应,接着道:“两个人相爱的前提,定然是相互了解,相处过的,我们为何不能相处一段时日?”
她顿了顿,直视着男子,挑眉道:“倘若到时你还对我没感觉,我们两个就此割席,谁也不去打搅谁,可好?”
男子定睛看了她一会,点头道:“好。”
常乐唇角一勾,抬手伸出小拇指,在男子面前晃了晃,催促道:“快点。”
男子疑惑道:“什么意思?”
“拉勾啊。”
“……幼稚。”话虽如此,男子还是幼稚地勾住了她的手指,缓缓缩紧。
放下手后,常乐得意一笑:“你叫什么名字?”
“……谢之行。”口口声声说着喜欢他、爱他,最后连名字都不知,他认定自己是块木头,不知情爱,不会对常乐这种天之骄子动心。
事实总是事与愿违,最终在常乐的不断陪伴的攻击下。
“木头”谢之行成功坐上了常乐殿“面首”的位子。
谢之行隐藏得非常好,在宴会时听着群臣们对他憎恶的讨论无动于衷,甚至还迎合着痛骂自己两句。
谁也不知常乐殿的“面首”便是战场上大杀四方的谢之行。
常乐消停了,李晟倒是坐不住了,命谢之行回驻守地,常乐会开溜,继续这样下去,李晟心里膈应,他不能让自己的妹妹嫁给一位寒门出身的人去受苦。
于是他做了个令他后悔一生的事。
“所以陛下便将他杀了?”陆淮双手抱胸,坐在苏公公搬来的小凳子上,冷冰冰地问道。
“是也不是。”李晟笑了一声,声音越来越弱:“是他自己没命回来。”
西南叛乱,叛军高呼“为民除害、打到昏君”的口号,拥立封地在西北的五皇子为皇帝,且迅速占领西北。
群臣意见出奇地一致,命各方镇守的将领合力围攻西北,欲不战而胜。
没有战争便没有伤亡,李晟却以“不知叛军人数”为由否定了此意见,并决定派一人率领军队前往西北打探消息,而后再派将领支援。
这无疑是一趟赴死的任务,而那个人,便是谢之行。
君命难违,谢之行纵然满心不愿,也只得硬着头皮接下这艰难的使命。虽击退小部分叛军,可叛军人多势众,谢之行在援军到来的前一日血洒西北。
景和三年,夏,谢之行葬身于西北。
常乐长公主得知此消息后,痛不欲生,在常乐殿内竟昏厥过去,手中还紧紧攥着谢之行殉国的噩耗。
李晟听闻匆忙赶来,在太医口中得知常乐已有了两个月的身孕,此番昏倒乃是心急所致,那一刻,李晟心中泛起一丝悔意。
常乐在郁郁寡欢中度过了最为难熬的几个月,最终诞下孩子,孩子出生那晚便被连夜送出了宫,并严令禁止传播此事。
人的心若死了,身子也便没了生机。
同年,冬,常乐长公主病逝于常乐殿。
无人知晓这位备受宠爱的公主为何早逝,亦无人知晓自她腕处流出的血水染红了整张案几,更不知她与谢之行曾经相爱。
那位送出宫的孩子,便是卓祁。
常乐与卓夫人自小便是好友,就连她与谢之行的事,卓夫人也知晓一二。
常乐生前将孩子托付给了卓夫人,卓夫人让她给孩子取个名字,常乐看着孩子的面容,两行清泪潸然而下,她想到了谢之行,这是她与他的孩子。
“便唤作之安。”
“之行”与“之安”太过相似,恐外人说闲话,卓夫人便将“之”换成了“知”,知安便成了卓祁的字。
知安便好,平安即可。
不久,常乐便撒手人寰,只为李晟留下一个“恨”字。
自己的妹妹因自己的所作所为而亡,他满心愧疚,但因宫中的勾心斗角,他放弃了将卓祁接入宫中的想法。
只能不断地赏赐景伯府,期望卓祁能过得好些,后来听说自卓夫人离世后,那些赏赐并未用到卓祁身上,赏赐之事也就此停了。
直到十几年后,他在一次举荐折子的首位见到了卓祁的名字,便开始悉心培养,并对他完全信任。
“陛下说的轻巧,可最后不也违背了自己的本心吗?”陆淮冷笑一声,嘲讽的韵味脱口而出。
口上说着信任,背地里却捅刀子,这算哪门子的信任。
李晟微微摇头,俯身剧烈地咳了几声,道:“人是会变的,不管是行动还是思想。朕在卓祁身上看到的是不服气,那日刺杀,他哪怕说出个由,朕都会放了他,可他一声不吭,要朕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