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下的第三日,瑞国公府嫡长女岑静时便病倒了,因为她身份尊贵,全军便都只能跟着暂时滞留。
好在随行医师诊治过后,只说是因为旅途劳顿,身体吃不消。
沈璞听过之后并未觉得不妥,岑静昭一意孤行,让军队日夜兼程,每日只休息两到三个时辰,别说是岑静时受不了,就连他都觉得疲惫极了。
他索性跟岑静昭说:“岑大人,不如我们在此地暂住一日,也好休整休整,否则这么奔劳下去,怕是大家都吃不消。”
岑静昭的目光从军医身上落到沈璞的脸上,天色渐暗,士兵们已经开始安营扎寨了。
她提高了声音,“沈世子莫要说笑!我大项的将士受的是最严酷的训练,步兵可日行百里,骑兵更是能一日奔袭千里,世子未免太小瞧我大项的好儿郎了。”
沈璞一时无言,听到这话的将士却都不禁挺起了胸膛,心中暗暗赞叹这位传奇一般的女官。
从一开始,大多数将士便都不服气沈璞,军中是最讲究资历的地方,因为所有的军衔和荣耀都是一场场战争积累下来的。
沈璞未曾在军中供职,却能统领四万军士,虽然只是暂时为之,大家心中也都不服气。只是碍于他的身份,所有人都憋在心里。
如今岑静昭直言不讳,讽刺他不懂军中的景况,可以说是为大家出了一口气。
他一定要给她好看!等她不得不嫁给他,他要把所有在她身上失去的面子都找回来!
其实像初喜说的,酒不是好东西,她应该戒掉的,而且她也可以戒掉,可是她却不想戒掉。
岑静昭一边换衣服,一边沉着思索,低声在初喜耳边说了几句话,便跟着那人去了沈璞的院子。
初喜一个箭步上前,就要赶走这无礼狂徒,那有外男和女子同席的?而且还是孤男寡女。只是还不等她说话,岑静昭已经率先开了口。
他今日也喝了酒,再加上终于得偿所愿,整个人轻飘飘的,也就没有注意到自己怀中娇软的身体正在微微颤抖。
初喜有些担忧,“娘子,还是控制些吧!酒终究伤身,少喝为妙。”
他自顾自地又喝了杯酒,“三娘子是想替令妹解除婚约,我亦有此愿,不如我们商议一下?”
一方面碍于身份,另一方面,岑静昭也不希望被人现自己的弱点,无论是曾经的阿芙蓉瘾,还是现在的酒瘾,除了身边亲近的几人,没有其他人知道。
见初喜不高兴了,岑静昭把竹筒还给她,哄道:“好啦好啦!今日就这些,保证不喝了。快坐下来一起用膳吧!”
沈璞被气笑了,“三娘子真会说笑,难道不是岑家嫌我沈家门楣低矮,不愿踏足吗?”
众人哭笑不得,却也知道这些娇娘子最怕这些,便分头开始找老鼠,但找了许久连老鼠尾巴都没有现。
岑静昭明显是有备而来,沈璞只得点头答应,在众人的窃窃私语中快步离开了,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觉得所有人都在议论他不如一个女子。
一般来说,这样的孩子都不会近前服侍,只能做些杂活,不知这乏善可陈的孩子是怎么能到沈璞院中服侍的。
岑静昭淡声道:“沈世子见谅,我不饮酒。”
“好,姐姐无事便好。除了军中有人会留下来陪护姐姐,我也会留人在暗中陪着你,都是得用之人,姐姐尽可以放心。”
沈璞到底还没有混账到将席面摆在室内,而是设在了连接正院和前院的穿堂,席面设在穿堂两侧,沈璞已经坐在了右侧。
“岑大人说得对,那你以为该如何?”
为了解决路上的酒瘾,她特意让初喜将酒都装进竹筒里伪装成水。而且,为了防止周围人闻到酒气,从不喜欢浓香的她,还特意挂上了气味浓重的香包,以此来压住酒气。
岑静时戛然而止,脸上得意的神色还来不及收起,便想到了她的童年和岑静昭的童年简直是天壤之别,突然提及,恐怕会伤了岑静昭的心。
岑静昭坐下却没动筷子,初喜问:“可是饭菜不合胃口?奴婢再去厨房吩咐人重新做些?”
她这一生没有真正喜欢过什么东西,没对什么东西成瘾,她想试着不再循规蹈矩,随心所欲一些。
岑静昭坐得笔直,根本没有用膳的意思,沈璞笑道:“岑三娘子是嫌我的宴简陋,还是嫌伺候的下人手脚粗笨?”
“躲是躲不过的,不如想办法利用。”
两位士兵就要告辞,初喜却说:“不如两位与我同去?万一路上又有老鼠呢?娘子最怕这些了!”
岑静昭摇头,手指弯曲,虚虚地做了个喝水的动作。初喜无奈笑了起来,从一旁的边柜上拿过来一个不起眼的竹筒。
岑静时立刻掀开被子坐起身,看起来精神得很,“装的,不过这几日确实是累了,躺下歇歇。”
岑静昭跟着下人走进穿堂,却未入座,“沈世子有什么事不妨直说,至于晚膳,恕我没有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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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喜给两位士兵斟茶,两人都摆手不肯受,这是岑大人的贴身侍婢,他们可不敢和她斟的茶。
另一个人也说:“驿丞已经送来了药粉,想来那老鼠也无处可躲了,初喜姐姐就放心吧!”
她想了想,总归是要寻沈璞的错处,不如顺着他来,他总不至于毒死自己,就算饭食里加了什么东西,她也已经安排好了,应该不会有什么纰漏。
闻言,一旁服饰的婢女立刻跪地求饶,“贵人恕罪!贵人恕罪!请别换下奴婢!”
闻着驿馆里时不时随风飘来的饭菜香,他突然灵光一闪,立刻叫来随侍吩咐了几句话,然后心情大好,回了自己的居所。
“两位大哥不好意思啊!让你们白忙活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喝了不少酒,岑静昭的眼睛有些迷离,看得沈璞心痒难耐,但他还是忍着心中的恶意,陪她在桌子上玩你一言我一语的君子游戏。
沈璞不慌不忙,“是吗?那真是可惜了,既然三娘子不喝,便由她代劳吧!”
四下安静下来,沈璞将岑静昭抱起来,大步走进了后院自己的房间。
其中一个人说:“没关系,乡野之地总免不了蛇虫鼠蚁,小心一些便是。”
说着,他的眼锋扫向那小婢女,“还不给贵人倒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