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肆和沈未坚立刻叩头告罪,皇帝摆了摆手,“军政大事关乎国家安危,诸卿回去之后细细思量,再上奏疏,此刻便不再议了!”
皇帝看向岑肆的目光也多了些许敬重,“那瑞国公以为该当如何?”
“臣遵旨!”
这个问题他永远也得不到答案,所以他永远无法释怀,到了最后,他是不是真的还心悦岑静昭已经不重要了,求而不得的失落才是他永远无法弥补的痛楚。
“启禀陛下,战场之上瞬息万变,徐将军虽有冒失失察之过,却也无可厚非。眼下重要的不是度量徐将军的过失,而是要防止越国趁机进犯。”
而比这痴心更可怕的便是疑心,尤其是帝王的疑心。
又过了一个时辰,急报出现在了乾鉴殿的朝会上。
所以,沈未坚在赌,赌皇帝是个寻常男子,会为了心中所爱做出一些疯狂的事。如果徐十五不在了,岑静昭便是独身,也就多了几分进宫的机会。
有人担忧南疆军脱离朝廷,有人担忧徐十五权势过大,也有人想趁乱浑水摸鱼中饱私囊,如此种种,不知凡几。
皇帝点了点头,问:“沈侯爷今日在朝会上所言,朕深以为然,徐十五恃才放旷且屡教不改,但南疆军是他一手所建,怕是不好轻易罢黜,不知沈侯爷可有高见?”
说着,他重重叩,颇有以命相谏的意思。
听沈未坚提起徐十五和岑静昭的婚事,岑肆一瞬间热血上头。
皇帝身为翊王之时,曾对岑静昭有过情愫,这件事并非绝密,只是因为无论是翊王还是皇帝,都没有人敢轻易议论。
“徐十五独断专行、先斩后奏,如今还要朝廷出兵援助,简直荒唐!”
徐十五当初大闹瑞国公府的事虽未被大肆宣扬,但这世上哪有什么秘密?尤其是世家公卿,各有各的手段,该知道的早就知道了,该笑话的也早就私底下偷偷笑过了。
说起来,这个女儿是他最大的痛处,明明有慧心巧思,却偏偏一意孤行,不仅和徐十五私定终身,更是仗着肃嘉大长公主的偏爱,连家都不肯回了。
“沈侯爷免礼,此刻殿中只有你我二人,你可以自在一些。”
沈未坚意味深长道:“战场之上刀剑无眼,将士们都是以命相博,既然徐将军亲赴前线,想必已经做好了为国捐躯的准备。”
众人听得津津乐道,皇帝却已经不耐烦了,他沉声道:“诸位的家事关起门来自己断!”
纵然瑞国公府不复昔日荣光,但岑家只要循规蹈矩,依然可以躺在祖先血肉换来的功劳簿上,无论背地里如何嘲笑,都不能把岑家的家事公然说出来。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但他们究竟赞同什么,其理由却是五花八门——
然而箭在弦上,即便知道前方是陷阱深渊,他也值得往前走,从他踏进这间隆和殿,就已经没有退路了。
说着,他起身离开了大殿。
“陛下仁善,即便徐十五多次僭越也不曾责罚,但世人可没有陛下的胸襟,尤其是越人。”
突然,卓远侯沈未坚站了出来。
众人都在心里嘀咕,瑞国公怕不是吃错了药,竟会替徐十五说话。
这个问题在来的路上,沈未坚已经想清楚了,于是他对答流畅。
“而且,徐将军因齐善县主而和肃嘉大长公主关系密切,若成就姻缘,只怕日后更难应付。”
他年轻时曾游历南疆,亲眼见过战事之下百姓的困苦,而他之所以会对辰锦郡主一见倾心,便是因为她对当地百姓的悲悯之心。
可这些都是家事,就算岑静昭不承认,她也永远都是岑氏女,他作为父亲,作为岑家家主,必须将岑静昭护在羽翼之下。
“对策有二。”岑肆直言,“一则,派出使臣和谈,化干戈为玉帛。二则,派兵驰援南疆,戍卫边境。”
沈未坚先是一愣,随即心神激荡,皇帝此时单独召见他,一定是因为他在大殿之上说的话被皇帝听进去了,也就是说,皇帝在内心深处更加认同他。
仗义直言、针砭时弊,这才是岑家兴旺百年的根基,纵然岑肆天资不足、目光短浅,但岑家的根本已经融入了他的骨血。
当然,在除掉徐十五之后,第二个便是岑静昭,他是不会让岑静昭进宫与自己的女儿为敌的。他毫不怀疑,如果岑静昭入宫,绝对会成为第二个心狠手辣、把持朝政的吕后。
不可否认,沈未坚的话的确说到了他的心里,他就是时常会有这种阴暗的想法,他时常会想,如果没有徐十五,他和岑静昭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臣有异议。”
而且追本溯源,她才是正宗的皇族,血统比皇帝还要尊贵纯正,如果她以此为由联合徐十五的南疆军起事,未必不会成功。
诸位大臣离开乾鉴殿,岑肆和沈未坚两人身上都仿佛带着一团火,谁也不敢上前,都躲得远远的,于是殿里只剩下这两人落在最后。
没有人现,沈未坚紫袍下的手攥得几乎滴出鲜血,但他必须奋力一搏。
沈未坚一边说,一边留心着皇帝的一举一动,只见皇帝沉默不语,但听了他的话却并未有分毫不悦,因此他乘胜追击。
所有人都齐齐看向岑肆,对他的举动颇为好奇,因为自从他被调任左散骑常侍这一闲职,他在朝会上已经很少声了。
“哼!沈侯爷说笑了!您不也是不才的亲家?”
众人从一开始的惊愕,变成了看好戏的跃跃欲试,卓远侯世子和瑞国公府三娘子的亲事可还作数呢!只是近来朝堂上的事一件接着一件,两家谁都没有心思提起这事。
徐十五不仅是一呼百应的南疆主帅,更是皇后的堂弟,如果现在便如此狂妄,今后只怕这项国上下没有人能制住他了。
所以,徐十五必须死。
“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出自《论语子路》,意为“自身端正,不用命令人们就会遵行;自身不端正,虽命令也没有人听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