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姨娘破釜沉舟,再也没有了平日的柔情蜜意,这才是真正的她。
“国公爷,您在郡主刚刚坠湖小产之时,便知这是我所作所为,但你为了公府的名声,为了免于肃嘉大长公主的责罚,把事情都推到了三娘子的头上。否则您为何急急忙忙地把证据都毁了?我自认为并不能算无遗策,如果要查,一定会找到蛛丝马迹,而您却从源头将一切都毁了。”
王姨娘越说越激动,她一边狂笑一边陷入了痛苦的回忆。
“凭什么?凭什么我的孩子被一碗落胎药杀死了,她却能平平安安生下孩子?我就事要让她的女儿亲手杀掉她的孩子!她的夫君也是帮凶!哈哈哈!都是报应!”
她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拳头一样打在岑肆的心上。同样的,这些话也深深扎进了岑静昭的心里。
她一直以为,父亲是害怕睹物思人,所以才封了那片荷花池,却从来没想过原来父亲也是凶手之一。
为了不让公府传出宠妾灭妻的丑闻,他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女儿变成了伤母杀弟的恶人。
虽然荒谬,但这的确是岑肆能干出来的事,在他心里,公府的脸面比什么都重要。
“拉下去!”
岑肆气急败坏,下人们终于把癫狂的王姨娘和早已经傻掉的四娘子送回了桂怡院。
室内只剩下岑肆和岑静昭,父女俩一时无话,岑肆想说些什么,岑静昭轻轻一抬手却止住了他堵在喉间的千百种解释。
因为岑静昭不需要解释,她只需要一个事实,一个结果。
“国公爷,明日祭祖,一切自有定论。”
说罢,岑静昭转身大步离开了,岑肆没有看见,他的女儿长大之后第一次在他面前落泪,只是他只看到了女儿决绝的背影。
他的心突然跳乱了节奏,一种强烈的预感汹涌而来——那个背影似乎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
翌日清晨,祠堂大开,族人按长幼分别站好,香案、供品等物早已备好,祭奠仪式却迟迟未能进行,因为岑静昭还没有到。
虽然岑静昭是女子,不能请封世子,但老国公临终前的嘱托,已经让她位同世子,更何况她已被皇帝口头授予了官职,或许等到她出孝就能正式入朝为官了。
因此,她的身份如此重要,仪式是一定要等她的。
又过了半个时辰,岑静昭终于出现了,她的身边还跟着一个王姨娘。
族中的三伯母本就狭长的脸拉得更长了,“昭姐儿,这种场合叫一个妾侍出面,是对祖先不敬。而且你这一身黑衣也不合规矩,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岑静昭不理会那三伯母,转过头看着王姨娘。
此刻的王姨娘已经没了昨日的狂放,眼中一片空洞,还有隐隐的恐惧。仿佛是绽放过后的烟花,只剩下一片虚无。
迎着众人的目光,岑静昭幽幽道:“王姨娘,请将昨日的话重复一遍。”
王姨娘身形一晃,随即跪到了辰锦郡主面前,“郡主殿下,妾有罪!”
王姨娘抽噎着将昨日在岑静昭面前说的话又说了一遍,众人听了都倒吸一口凉气,再看岑肆的时候,都变了脸色。
虽然他为了保全家族颜面,遮掩事情真相,但也无可厚非。
只是无论是流掉的那个胎儿,还是五岁就被冤枉的岑静昭,都是他的孩子,他从未想过为他的孩子讨一个公道。
郡主已经站不住,被鲁妈妈和金娥搀扶着才不至于摔倒,她在自以为的真相里痛苦了十年,也恨了十年,现在却告诉她,她曾经以为的真相并不是真相。
难得找到了瑞国公府的把柄,族中的老人家都跃跃欲试,一位头花白、满脸沟壑的老者,正是如今都看向岑肆,正是如今族中掌奖惩的人物,四叔。
“国公爷,可是真的?”
岑肆几乎咬碎了后槽牙,终是点了头。
四叔犹豫一瞬,还是公事公办道:“宠妾灭妻、存伪去真,依岑寂家训,笞二十。”
岑肆跪地,正准备受刑,只听四叔又道:“昭姐儿,以幼告长,笞十。”
岑静昭跟着跪下来,没有怨言,坦然地受了笞刑。
众人这才知道她为何要穿黑衣,只有黑衣看不出背上被打出的血迹,即便在这种情形下,她都要维持着自己的从容,不肯让人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