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岑静昭的预料,楚窈思一派闲适,还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她这才放下心。
两人说话时都不喜欢有人在身边,便各自打走了婢女,关起门说闺房蜜语。
“楚姐姐怎么突然来了?急匆匆的,我还以为有什么事呢!”
岑静昭笑着为楚窈思倒茶,楚窈思拿着杯盏的手一顿,随即笑道:“能有什么事?就是许久不见你,有些想你了。”
回想起来,自西疆回来后,她整日要忙的事太多,楚窈思作为翊王妃也有许多需要应酬的事,两个人已经许久没有一道出去了。
“我明日之后应该得闲,不如楚姐姐同我到庄子上小住几天?公府有个庄子有温泉,冬天最是舒爽了。”
楚窈思摇摇头,“我来就是同你说,我明日就要去南疆了,或许过年都不回来了。”
岑静昭的第一反应便是徐十五在南疆出了事,脱口而出:“难道是徐将军有什么意外?”
“你倒是真念着他!”
楚窈思揶揄了一瞬便认真起来。
“他没事,是叔母记挂他。他写信说南疆事忙,今年或许不回来过年了,我便想着去看看他,也算是替翊王问候一下南疆将士,翊王已经呈报于陛下了。”
岑静昭点了点头,这么说起来倒是合情合理,但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却又一时理不清头绪。
“南疆路远,楚姐姐一路小心,还是要多带些人手才行。”
“放心吧!都已经安排好了!”楚窈思笑看着她,“我急着过来就是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想送去南疆的。”
岑静昭的脸一下子便红了,她转过脸,嘴硬道:“什么东西?没有!”
楚窈思故作可惜地哀叹了两声,“那好吧!将士在外艰苦,我得多带些东西去!就不同你闲谈了,我回去整理行装了!”
说着,她起身便要走。
岑静昭连忙将人拦住,“有的有的!”
下一瞬,楚窈思转过身,笑盈盈地看着岑静昭。
岑静昭知道他又在打趣自己,却心虚地无法自圆其说。最后,她只好认命地去木箱里找到了一个大大的木盒,交到楚窈思的手里。
楚窈思笑着接过,一掂量重量,便知里面绝不是随随便便的东西,于是她好奇道:“我能看看这里边是什么吗?”
岑静昭的脸还红着,立刻阻止了她,“别看!等姐姐回去之后再看吧……”
楚窈思心中有数,便不再逗她,两人又寒暄了一阵,她便告辞了,毕竟是要远行,还有许多事要准备。
然而,楚窈思刚一离开,岑静昭的笑脸便瞬间收了起来。
楚窈思的举动太反常了。就算是要去南疆,也不至于这么着急,而且徐十五事行伍之人,不在家过年太正常了,过往丹毅侯府可没有这么重视这个义子,以至于需要身为王妃的堂姐亲自去慰问。
更何况,翊王妃凭什么代表翊王去犒军?就算陛下同意,翊王向来谦逊谨慎,怎会如此托大?
思索间,她已经快步来到了书房,她找到保存徐十五信件的盒子,将从西疆分别之后的信全部摊开,一张张比对,终于现了问题所在。
徐十五在西疆伤的是左臂,并未影响书写,他的字迹依旧是龙飞凤舞、狂放不羁,但仔细看去,他的字迹中少了些力道,像是被抽去了脊梁,只能依靠一副皮囊勉力支撑,而这明显是被刻意掩饰过的。
难怪他写信少了,必定是受了新伤,一边要一遍遍刻意模仿从前的字迹,好让她安心,另一边伤痛却让他无法时常写信。
这个混帐!竟如此骗她!
“初喜!”
几乎是一瞬间,她热血上涌,即刻便叫来初喜,准备叫初喜收拾行李,她也要跟着楚窈思一同去南疆。
“怎么了?娘子有什么吩咐?”
初喜急急忙忙跑过来,脸上还站着两粒黑芝麻,想来是刚刚趁着她和楚窈思谈话,自己跑去小厨房骗点心吃了。
这片刻的工夫,岑静昭已经冷静下来了,她笑笑,“没事,就是告诉你别光顾着偷吃,赶快把房里的衣裳都收拾起来,看得人心烦。”
初喜哀嚎一声,垂头丧气地去干活了。
岑静昭手中用力握着徐十五的信,咬紧牙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楚窈思不告诉自己真相一定有自己道理,她不能去逼问。而且从楚窈思的状态来看,徐十五就算受伤或遇险,应当也暂时于性命无碍。
这种情况下,她急匆匆赶过去也帮不上什么忙,与其到南疆还要人分出精力来照看她,不如她先了结了仕焦的事。
只有手握权力,才能为他,以及远在边疆的将士们争取更多的利益和保障。
自古以来,忠军名将往往都不是死在敌人的刀剑之下,而是死于尔虞我诈的朝堂,她绝不容许这种事情生在徐十五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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翊王府的马车里,楚窈思打开木盒,现里面是一件黑熊皮大氅,她翻开看了看,只见里面绣满了寓意平安康健的万寿菊。
她的眼中不见一丝喜色,而是满面愁云。
堂弟对岑静昭的心意她早已知晓,而岑静昭对堂弟的心意也都寄托在了这件大氅里。她越是明白,心中就越是为这两个人哀叹。
今日,翊王安插在南越的细作来报,说南越朝堂已经下令不惜代价诛杀徐十五。
在此之前,她已经知晓堂弟受了伤,也听他的话没有告知岑静昭,但她不知道南疆的局势竟已到了这种剑拔弩张的程度。
这么严重的事她本想告知岑静昭,但想来想去,她还是瞒下了此事。
岑静昭再聪明也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就算知道了也未必能有更好的办法消灭暗处的敌人,甚至有可能会危及自身,到时候更加危难,就像他们不幸在西疆一起坠崖,她至今想起来都觉得后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