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州是西疆七州里最大的州府,盛产百合、党参等药材,毗邻中原,商贸达,且因为远离都城,管理相对自由,临近子时才宵禁。
亥时将至,街市上的人依旧缕缕行行,没有人注意到,三个少年人相继走进了同一间客栈。
客房里,徐十五最后走进来,还没来得及坐下说话,就先端起桌上的大碗,一口气喝光了里面的水。
随即,他撂下碗,一边用袖口擦去嘴边的水渍,一边问:“我这边暂时没有结果。怎么样?你们那边有什么现吗?”
李寻摇了摇头,显然也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那些越人太谨慎了,每日神出鬼没,虽然去了不少地方,见了不少人,但徐十五他们跟踪探查,却没有现什么,看起来那些人只是寻常的商人,到西疆来收药材。
房中的另一人想了想,犹豫道:“我或许现了一些事,但我不确定……”
“说。”
“我好像看到卓仁卓大人了,就是因贪墨南疆赈灾粮的司农寺卿一家。从前在仕焦的时候,我曾见过他几面,但现在他装束和样貌都有了变化,我不太敢肯定是不是他……”
说话的人是姚南杰,和梅六山一样,都曾是禁军,随他一同南下之后便决定留在南疆,现在是南疆军的校尉之一。
因为他从前戍卫宫城,时常能见到王侯高官,但卓仁只有五品官身,入宫的机会并不多,因此他并不能十分肯定。
“不管是不是,探过才知道。”
徐十五拍桌子做了决定,另外两人都没有异议,便不再耽搁,漏夜潜入了姚南杰现疑似卓仁的地方。
李寻和徐十五、姚南杰不同,他此前只是南疆寻常的百姓,并未受过功法训练,只因脚程快,徐十五这次才带着他一起来了西疆。
他不会功夫,便在外守着,拿着哨子准备随时提醒潜入大院的另外两个人。
徐十五和姚南杰飞檐走壁,在深宅大院的一处屋顶停下。
姚南杰指着下面的院子,轻声道:“我现卓仁的踪迹之后,一路跟着他到了这里,但这院子气派非常,完全不是流放之人该有的样子,所以我不敢肯定是不是一个人。”
徐十五点了点头,两人静静守着,半个时辰后,终于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只一眼,徐十五便确定这人就是卓仁。
因为岑静昭的缘故,也因为当初岑静时怀有身孕南下的举动太过离经叛道,因此他特意了解了一番岑静时的夫家,得知岑静时离开卓家是因为卓仁偷养外室,他还鄙夷了好一阵。
后来回仕焦受封,宫宴上他还特意留心观察了卓仁片刻,如果不是当初生了刺杀,他一定会找机会好好找茬儿参这人一本。
当时的卓仁也算得上是玉树临风,和眼前的人大相径庭。
这人脚步虚浮,整个人看起来软绵无力,光洁的脸被伤疤和胡须覆盖,可谓鄙陋龌龊。
但这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一个流放之人竟能过得如此滋润,不仅吃住都是顶好的,还有不少仆从服侍。
刑部和大理寺在判罪之前会将犯人祖上几代都查得清清楚楚,总不可能是卓家买通了两大官署,好让他们把自家判到有势力驻扎的地方。如果卓家有这个能耐,当初也不会获罪了。
那便只有一种可能了——有人在背后帮助卓家。
徐十五不免又想起了岑静昭,她那么聪明,对各大世家的恩怨和势力了如指掌,若是她在,一定可以想通这其中的关窍。
也不知她现在的身体如何了,目前没听说疫病蔓延,想来应当并不严重,可他还是很担心她……
他轻轻拍一下自己的脸,不让自己沉溺在思念之中,这次他要自己解决这件事,不能依靠她,他要让她知道,他也可以与她并肩,成为她的依靠。
“咻——咻咻——”
轻轻的鸟鸣声响起,徐十五和姚南杰立刻警觉,这是李寻放出的信号——一短两长,是有人来了。
不多时,只见卓仁快步到院中迎接一个人,对着那个人下拜,小声道:“小人参见王子素,王子一路辛苦,请先歇息。这里很安全,请王子安心住下。”
王子素?
徐十五顿时惊出一身冷汗,现在西疆盛行的传言里,格国遗孤的名岂非就是“素”?难道这人就是周皇后生下的孩子彭素?卓仁又是怎么和格国遗孤搅合到一起的?
徐十五握着匕的手青筋暴起,姚南杰拉住他的胳膊,低声道:“将军忍住,不可打草惊蛇,我们还不知道他们具体要做什么。”
徐十五点了点头,“现在我们人手不足,得有人时刻盯着这里,今夜我留下,你们先回去,明日再来替我。”
———
为了迁就不善骑马,又不能露宿野外的岑静昭,暗卫一路驾着辆破旧的小马车,走了十日才刚进入西疆的地界。
暗卫本打算直接到汝州州府历仄城,但岑静昭却坚持先到四哥哥岑文平所在的梦亓县。
一来四哥哥是现下少有的可信之人;二来四哥哥已经现异常,便不必再费唇舌解释;三来许多事,越接触百姓的官员越容易做,在百姓眼中,高高在上的尚书并不比实打实做事的县令更值得尊敬。
暗卫虽然并不完全信任岑静昭的能力,但皇帝下令,让他一切听她的安排,他只好将马车掉头,驶向梦亓县。
梦亓县和历仄城不同,早早便宵禁关门。岑静昭和暗卫都未曾来过西疆,不知这边的风土人情,吃了闭门羹,两人只好驱车先到别的地方借宿。
路上,岑静昭掀开车帘探出头,带着歉意道:“欧阳大哥,实在抱歉,辛苦你多走了这些路。”
“没关系,三娘子坐好,这车不稳,等我寻到能借宿的农户再叫你。”
欧阳墨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岑静昭能看得出他在抱怨。
她并不生气,不是所有人都甘愿被一个小女子摆布差遣的,就连她的父亲都会因她的强势而给她一巴掌。
西疆人少,城外居住的农户零零散散,欧阳墨行了许久,也没找到亮着灯的人家。夜色越来越深,这样下去只能暂时野宿一晚了。
他正准备同车里的娇娘子商议一番,就听到远处传来整肃的马蹄声,他立刻将马车停在一棵大树下,不等岑静昭问,他已经用低沉的声音出警告。
“别出声,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