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静昭用布巾擦干手,敛去短暂停驻的笑意,言简意赅地同徐十五说明了大长公主府的异常。
徐十五听完同样十分震惊,“你是怀疑肃嘉大长公主?”
岑静昭轻轻摇头。
“那倒不至于,但我猜想外祖父的死一定另有隐情,而外祖母想必是知晓的。眼下我孤身在外祖母府上,没有可以信任的人,所以只能求助于将军。”
徐十五被这最后一句说得心中暖烘烘的,但好在他还有一点理智。
“这些都是你的猜测。万一最后证明是你多虑了,我耽搁时日完不成陛下交代的差事是小,数千流民由灾变患,那就是动乱一方的大事。”
虽然被拒绝了,但岑静昭并不生气,她知道他说得句句在理。可她岑静昭岂是轻言放弃之人?
她眉目低垂,心中开始盘算。
沉默片刻,她像是下定什么决心,抬眼看着徐十五,正色道:“我们做笔交易。我帮你平流民之乱,你帮我查明外祖父的死因。”
“你在说什么?”徐十五瞪大双眼,“你知道平乱是什么意思吗?搞不好是要送命的!”
他热血上涌,双手都在微微抖,少顷,他收起厉色,退了一步。
“这样吧,我先去平乱,之后再帮你调查刘刺史的事,你就在大长公主府好生待着,什么都不要做,等我帮你。”
岑静昭的眼眶突然有些酸,在她的记忆里,还从未有人对她说你什么都不必做,等我帮你。
她压住心中酸涩,摇了摇头。
“不,你现在只有二十名禁军可用,平乱不能用强,我可以帮你想办法智取。”
最后,依旧还是徐十五让了步,同意了岑静昭的建议。
岑静昭带着初喜回了大长公主府。徐十五独自坐在雅间,喝光了已经凉透的茶汤。
他咂了咂嘴,突然后知后觉,自己怎么又被岑静昭牵着鼻子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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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段时日,瑞国公一直卧病在床,皇帝施恩,派了好几位太医精心诊治,近日终于能够上朝了,钱老夫人的心情也好了许多,晚辈们来请安总算能看到个笑脸。
对此,全府上下都是满意的。
芝兰院正堂里,那个恨不得被人供起来的郡主,以及她两个不省心的女儿都不在,其他人都是恭恭敬敬的,老夫人心里舒坦极了。
她那双些许浑浊的眼睛扫到站在三夫人身后的二孙女,不禁浮现出笑意。
“曦儿,来祖母这坐。”
老夫人招了招手,岑静曦立刻过来,坐在老夫人身侧的月牙凳上。
在王姨娘身后站着的岑静如看得一阵眼热,她和姐姐们在一起,祖母从来都看不见她。
岑静曦素来恭顺,一坐到祖母身边就为她捶腿揉膝,哄得老人家眉开眼笑。
“别累坏了你这双小手。”老夫人宠溺地拍了拍岑静曦细嫩的小手,又看向二夫人,“老二媳妇,这几日你将府里好好规置一番,下个月舒家就该来人了,咱们不能失礼。”
二夫人应声称是,老夫人身侧的岑静曦则登时羞红了脸。
看着孙女娇俏的样子,老夫人忍不住打趣。
“羞什么?女子都是有这一天的。祖母已经打听过了,舒家小子是个好样的。而且有祖母做主,今后定然不会让他欺负你。”
这回,不仅是岑静如眼热,王姨娘和三夫人林氏也都不是滋味。
林氏自然是因为她连自己女儿的婚事都说不上话,而王姨娘则想得更多。
宗宥伯舒家虽然爵位比岑家低了不少,但舒家是单传,而岑静曦的父亲排行老三,将来既无法袭爵,又无官职,算起来也不算低嫁。
更重要的是,听说那舒家小子极有风骨,明明可以做个荫官安稳度日,却偏要自己考出个功名,不仅曾和岑静曦的嫡亲哥哥岑文治是同窗,还在今年一同中举。
看来老夫人当真对岑静曦的姻缘极为上心,否则那么多高官侯爵,随便选一个都能成为岑家的臂膀。
只可惜这份偏爱求而不得,别说她的女儿得不到,就连长房的两个孙女都得不到。
想到那晚岑静如的话,王姨娘原本的那点犹豫都被压下了,她必须为女儿和自己搏一搏!
王姨娘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但笑意满满的双眼很好地掩饰了她的野心。
“二姑娘的福气自然是顶好的,这好事刚刚定下,太老爷的身子马上就好了。”
老夫人听得受用,她最喜欢的孙女被怎么夸都不过分,于是赞许地点了点头。
岑静曦袖袍下的手却紧紧攥了起来,谁都知道祖父病愈是太医的功劳,再往深里说,那是皇帝的恩赐,和她一个小辈有什么关系?这是让她和皇帝抢功吗?
更何况,福祸之说皆为虚妄,若说现下祖父病愈是缘于她的福气,那么将来祖父若有何闪失,那是不是缘于她的晦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