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晕眩中缓缓开口。
“昨天出演播厅,我去了趟洗手间。林梦站在门口等我,出来以后,我问她,我要不要给脸上打个针,做个手术什么的。”
“你知道么程姐,林梦当时的表情像是天快塌了,反应过来以后,我的天也塌了。”
“我觉得自己不够好看了。”
从小到大,我厌恶过、痛恨过、利用过,却从来未怀疑过自己的相貌。
它是我唯一知道我拥有的资本与武器,我用它武装自己,它是我对自己少的可怜的自我认同,是除了燕鸣山外,唯一能构成我的部分。
而这唯一的部分正在消失。
在燕鸣山为我铸的安乐巢里,我终于尝到了恐惧的滋味。
但世上同我一样单薄惨白的人终究还是太少,我知道我很难奢求有人能共情。
好在我爱了十多年的人也是个没什么共情能力的铁疙瘩,我对不被解这件事消化良好,于是在程薇冷漠的声线下,还能自若。
“那随你吧。”
我听见她这么道。
“说实话,从一开始燕总让我带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火不了。后来你真火了,我又觉得你是真的命好,但没想到世界上真的有放着富贵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往后撤的人。”
“你想怎么办怎么办吧,可能是我经纪人做的真的不够格吧。”
“不过我带你的日子也没几天了,你要是想变动后面的日程安排,最好找你下一任接手的经纪人。”
我僵住了身体。
坐直身,我有些迷茫地看向她。
“什么意思?”
“法媒那边对你很青睐,巴黎更有益于你事业的展。你的合约应该要转去法国分部,具体是几年还不清楚,但以后应该要过去展了。”
“付景明,”她语气淡淡,“这是燕总的意思。”
那一瞬间,我听到了本就七零八落的自己,摔了一地的声音。
我和燕鸣山大吵了一场。
有史以来,我第一次在燕鸣山面前那样歇斯底里。
他锁了办公室的门,叮嘱无论谁听到什么,都不许推门进来。而办公室里的我把他所有东西砸了个稀巴烂,崩溃地冲他大叫,叫累了便只知道一声声哀求。
我对他说我爱他,我求他不要推开我。
他于是上前抱住我,贴在我耳边冲我说话,语气是胜过任何时候的温柔,话却像刀子割我心尖上的每一寸肉。
他说景明,听话。
这两个字像是逼疯我的魔咒,我用力捶打着他的背要他放手,他柔声在我耳边一遍遍重复。
听话,景明,听话。
我与他之间,被他的纵容,被我的臆想模糊了的关系在此刻血淋淋的重新清晰起来。
我的所有歇斯底里,撕心裂肺得不到任何回应。
燕鸣山牵着他永远不会放开的链子,温柔而冷静的看着他宠爱的,平日里听话温顺可爱的,却忽然疯掉了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