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想活。
心痛是一种非常简单的情绪。以鹿鸣秋的能力,她能轻松表现出数种不同样式的心痛,这是一个演员的基本素养。
但当事故真真正正生在自己身边,她却失去了所有的表情,大脑一片空白。
鹿鸣秋控制着自己,她现在还有要紧的事要做,保持理性,保持思考。
怪不得……怪不得刚刚问她的时候,她说“应该可以”,根本是因为自己完全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
冷静,保持冷静。
“……我能推开。”鹿鸣秋写下这句话,重新爬回去。
她伸出手,先抓住这人左腿的裤子,将它往旁边拖,透过缝隙,终于勉强看到了另一边的状况。
一块铁片斜插着下来,划过小腿,被石头砸扁,压在下面,但它上端还连着头顶的水管,因此往右推不动。
想要把燕衔川的右腿拽出来,得把这块石头向左推。
鹿鸣秋思考了一会儿,向后退出来,抬着这人的肩膀,把她的上半身小心翼翼地向右挪。
好在正如这人说过的,身上的石板被卡住了,这样移开并没有受到阻碍。
鹿鸣秋强迫自己不去看从她背上涌出来的血,不让自己分心。然后从左边再度挤回去,抬手够着石块边缘。
她的肌肉很薄,为了保持美感,论力量只是比成年人的平均水平高上一些,同其他训练有素的反抗军成员相比,她的力量是很弱的。
她也知道自己的局限,所以更着重于技巧上的锻炼,也因此,她的狙击是最好的。
以一种不好力的趴着的姿势,想要搬动这块巨石,对她而言,难如登天。
鹿鸣秋不是一个喜欢放弃的人,更何况她有必须成功的理由。
一次不行就再来一次,她调整呼吸,寻找更合适的力点。指腹被石块尖锐粗糙的边缘划破,她就像没受伤一样,指甲也断裂翘起,在上面画出血痕,她却露出了欣喜的神态,因为她终于撼动了这块碎石,将它从燕衔川的右腿上移开。
没了石头压着,鹿鸣秋伸手抓住铁板,不顾它卷起的边缘,用力向上抬。
刺耳的摩擦声响起,她艰难地举起铁片,另一只撑在地上的胳膊甚至不由自主地微微震颤。
仿佛过了一辈子那么久,这块铁终于离开了燕衔川的右腿,露出下面外翻的皮肉,见骨的伤口。
血液如同小溪一样源源不断地向外流,一个人的体内怎么会有这么多血。
鹿鸣秋紧紧抿着唇,快退出去,调整好姿势,重新环住燕衔川的胸口,把人向后拖。
一直来到那块还算干燥空旷的狭间,她才停下,让燕衔川趴在自己腿上,动作小心地帮她脱掉身上的外套和防弹衣,剩下沾满血迹的里衣。
然后她同样脱下自己满是灰尘和脏污的外套,再脱掉防弹衣,露出里面尚且干净的衬衣,接着把衬衣也褪掉,只剩下一件内衣。
鹿鸣秋抽出腰间的匕,先把领口处的布料割下,擦掉手上粘的沙石和灰尘,然后将衬衫仔细割成布条,拿着它,轻柔地掀开燕衔川背上的衣服,尽量擦掉上面的血渍,又从腰包里摸出一小瓶止血喷雾,轻轻喷在上面,最后将她的伤口快包扎好。
还好,上一次核桃镇意外后,她就把止血喷剂也放进惯常带着的腰包里了,不然现在只能束手无策地看着。
燕衔川已经失血过多了,再不止血就晚了。
背上的伤口和腿上的伤口,她不知道哪个更加严重。
腿上的伤深可见骨,掉了一大块肉,鹿鸣秋拿着喷剂的手默默攥紧,动作轻柔地擦掉伤口旁的灰尘和血水,将衬衫布条一圈圈绕紧,仔细包扎。
做完这一切,她重新把外套穿上,才开始处理自己划伤的右手。
最后拿起一块干净的布,认认真真地捧起燕衔川的脸,擦掉她耳洞里溢出来的血。
和遍体鳞伤的燕衔川相比,她几乎是完好无损的,根本没受什么伤。
所有的压力,伤害,都由燕衔川一个人挡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