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莲看着一桌子青菜就烦,她脾气暴躁道:“娘,咱们不能正常吃饭吗?非得早晨吃猪肘子,晚上吃青菜?你要是不会当家就别当了,还是给陈氏管家吧。”
康姨娘倒吸一口气,委屈懊恼道:“你是谁的女儿?你这么帮着陈氏说话?娘哪里亏待你了?要不是为了替你们争一口气,娘至于这么忙前忙后的吗?”
沈莲皱起了眉,怒气冲冲道:“要不是你自己不争气当了个没脸的姨娘,我也不用跟着你吃苦,前头有万氏,后头有陈氏,全死光了也轮不上你。”
康姨娘连忙要去捂她嘴,却已经来不及了,饭厅里鸦雀无声,齐齐看着他们。康姨娘惊恐地看向沈容的背影,他端端坐在那里,身体一动不动,全然看不到他脸上是何表情。
林姨娘同样愠怒着脸,她忍耐了许多年都不曾提起这个人,她也许在心中有许多困惑,可只要提起万氏,自然而然会想起她失去的骨肉,想起当年那段旧事。别人也就罢了,康姨娘母女有什么脸怨天尤人,当年自己有孕的时候,康姨娘就时常磋磨自己,借着相爷宠爱,对自己百般刁难,万氏好歹还护过自己,她算个什么东西,粗俗无礼矫揉造作,凭着与相爷昔日青梅竹马,在这个府里活得比夫人还光彩,如今来提什么受苦,康姨娘与她那两个孩子何曾受过一丝一毫的苦。
厅里没有任何人出声,也没有任何人出来打圆场,康姨娘自己讪讪笑了一声道:“童言无忌,大家快吃饭吧。”
林姨娘放下筷子,阴着脸笑道:“自然是童言无忌,说说笑笑罢了,你康氏吃过什么苦?康少爷与莲小姐又吃过什么苦?沈康,连名字都要带个康字,他们过得比嫡子嫡女还风光,如今来说什么吃苦?真是笑掉人大牙。”
康姨娘瞪她道:“你今日吃酒了?发什么酒疯?”
林姨娘娇笑几声道:“我自然是吃了酒糊涂了,不然莲小姐这妙曼少女我也不会看成孩童,你要不说她是孩子,我还当她是哪家的小姨娘呢。”
康姨娘恼羞成怒道:“她还没出嫁,你说什么胡话,你简直反了天了,我女儿是要做正经夫人的,跟你这种下贱胚子岂是一路货色!”
林姨娘站了起来,悠悠走到康姨娘身后,纤纤细指在她脸上摸了一把,盈盈笑道:“我这种下贱胚子与她不是一路,却与你是一路的,你又是什么高贵大方的名门闺秀?教出这种泼皮耍赖的女儿,迟早也是我这样的下贱货色!”
康姨娘气得一巴掌打了过去,将林姨娘扇倒在地,今日没有陈夫人打圆场,谁也不是好惹的,林姨娘站起来就一巴掌扇了回去,两人突然扭打在一起,琴嬷嬷一把冲了过去,嘴里高亢喊着:“打得好,这种口无遮拦的泼妇就该给她教训!”她存心拱火,也不知道骂的是谁,拱了火又上去拉偏架,在康姨娘腰间拧了好几把,周围的嬷嬷侍女们也上来拉架,有的拉架,有的打架,饭厅里顿时乱成了一团。
沈容默默夹了一筷子菜,摆在赵念安碗里。
赵念安看了看他,握住他的手道:“吃饭吧。”
饭厅里打成一片,沈莲突然冲向沈容,一拳打在他后背上,对着他身体拳打脚踢,嘴里骂骂咧咧道:“都是你这个杀人犯的儿子,都是你娘抢了我娘的名分,全部都怪你。”
琴嬷嬷打得欢快,半点没留神这里的动静,方德子原本在看热闹,见沈莲动手,吓得连忙来擒她。
赵念安面无表情看着沈莲,语气阴冷着道:“把沈莲给我绑起来。”
康姨娘听到了沈莲的哭闹声,她一边撕扯着林姨娘的头发,一边怒喊道:“你敢!你看相爷回来怎么收拾你!”
赵念安勾了勾唇角,转过身继续吃饭。
今日年禄的事情已经闹得外面沸沸扬扬,如今饭厅里又打起来了,沈莲还叫人绑了,陈夫人与老夫人都坐不住了,得信后匆忙换了衣服出来,紧赶慢赶去了饭厅。
赵念安已经吃好了饭,小院里的奴才们全数来了饭厅,饭菜收走后,双喜端了茶过来,沈莲被方德子拿麻绳绑了起来,一众姨娘嬷嬷们头发凌乱,发钗簪子掉了一地,只有方小姨娘与刘姨娘堪堪避开了,连袁小姨娘都牵扯进去跟着打了一架。
沈莲被方德子绑着大哭大闹,康姨娘伸手去掰方德子的手,却被琴嬷嬷一把扯开,眼看着又要闹起来,康姨娘嚎哭着嗓子道:“贾千怡!你这个没良心的,你婆婆被人欺负成这样,你干看着热闹!”
贾千怡怯怯站了起来,却不过去,温温吞吞看着她。
康姨娘又大叫着让嬷嬷侍女们都来帮忙,众人举步不定不敢上前,与林姨娘扯扯也就算了,林姨娘没分量没家世的,可方德子看着就身强体壮,即是个管事又是安亲王的人,谁也不敢轻易上去。
赵念安稳稳坐着,喝了口茶道:“琴嬷嬷,给我掌沈莲的嘴,二十下,狠狠地打。”
康姨娘扑身抱住沈莲的脑袋,哭嚎道:“不许打,你们谁敢打!”
因她拦着,琴嬷嬷打不着沈莲,也不叫人把康姨娘拖开,只憨憨笑着说:“王爷,这没法打啊,这怎么打?”
赵念安淡淡道:“把她拖开,打四十下。”
琴嬷嬷朝另外两位嬷嬷使了眼色,两人上来将康姨娘拖开,康姨娘底下的嬷嬷不敢袖手旁观,连忙上去抢人,一时间饭厅里又闹成了一团。
赵念安叹道:“这相府里实在是没规矩,奴才使唤不动,也看不清谁是主子。”
方德子闻言一脚将扑来的嬷嬷踹开,提着麻绳将沈莲提起来,笑吟吟道:“她们拨不开手,那就奴才亲自来。”
方德子刚一扬手,老夫人拄着拐杖冲了进来,大声喝道:“不许打!”
方德子微微犹豫了一下,赵念安垂着眼道:“给我打。”
‘啪’的一声,方德子下手极重,沈莲的脸即刻红肿成一片,饭厅里响起了撕心裂肺的哭闹声,老夫人身后冲进来一群仆役,将方德子团团围住,方德子知道时机过了,也不与他们动真格的,由着他们把沈莲抢走,自己弓着腰走回了赵念安身旁。
康姨娘抱着沈莲哭得泣不成声,又伸手去够老夫人的衣摆,嘴里哭哭闹闹地诉着苦:“姨母救我们呐,他们要杀人了,姨母。。。。。。”
老夫人走近了赵念安与沈容,用力将拐杖座在地上,痛彻心扉道:“她只是个孩子,你们有什么不满冲着我这个老婆子来,何必拿孩子出气啊!”
沈容自嘲般地笑了一声:“孙儿幼时屡屡被责罚,寒冬腊月落了水还要挨顿打去祠堂罚跪,险些冻死在里面,也不曾见祖母有过半分怜惜,祖母到底是与康姨娘一个鼻孔出气,半个字不问缘由,先把罪责怪在我们头上,不想事的时候就装病,需要主持公道的时候就冲在前头,好一个慈悲和蔼的祖母。”
老夫人愤怒道:“再有天大的缘由你们也不能把孩子打成这样!莲儿能有什么错?咱们是自家人,有什么不能坐在一起慢慢讲,非要动手动脚!”
赵念安道:“既然沈莲打不得,那就打康姨娘,还有三十九个巴掌,琴嬷嬷,你去。”
老夫人用拐杖在地上戳了几下,扬声道:“不许打!我看谁敢打她!”
赵念安笑了一声,勾勾唇角道:“祖母,你说今日为何相爷还不回府?”
屋子里安静了一瞬,老夫人心里一个激灵,身体摇摇欲坠向后倒去,沈容连忙扶了她坐到椅子里,亲切道:“祖母小心身体。”
老夫人心中辗转千回时,管家来报,宫里的管事嬷嬷来了,此刻已经到了饭厅外头。
抬眼看去,就见一位年长的嬷嬷面容严肃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无数侍卫与仆婢。
管事嬷嬷走向赵念安,行了礼方说:“老奴来传皇太后口谕,安亲王,哪位是府里管事的主子?”
康姨娘吓了一跳,连忙要去攀扯陈夫人,她指着陈夫人连连说道:“是她,她是相爷夫人,她管家。”
老夫人稳住身形,心念一动道:“管事嬷嬷找陈氏有何事?”
管事嬷嬷不曾会她,依旧望着赵念安等他发话。
赵念安指了指康姨娘:“是她,康氏,相爷的宠妾,这府里上下都听她吩咐。”
方德子上前道:“是啊,这府里头的奴才啊,连咱们主子都使唤不动,都得听她的,今日这康氏的女儿沈莲对咱们主子口无遮拦又拳打脚踢,主子想掌个嘴小惩大诫都无法,反而是白吃了他们一顿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