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容又说:“即是如此,你告诉我,管事、小管事、侍卫、嬷嬷、仆役都各发了多少?”
熊管事含着笑道:“也不光是按等阶发的,也得看干活卖不卖力,劳苦功高的自然多发一些,像这次喜宴,宫里虽派了御厨来,但咱们府里的膳房也出力不少,不比其他管事轻松,自然要多发一些。”
膳房的管事站在人群里陪着笑点头。
沈容放下手里核桃,站起身道:“如此也简单,所有人排着队一个个上前,报名字,报等阶,报今日拿了多少赏银。”
熊管家脚一软,堪堪站住,嘴角抽出些笑来,干巴巴道:“少爷无需麻烦,奴才列了单子写清了给您送过去就是了。”
沈容一声冷笑,问道:“你蔑了多少银子,自己说!”
熊管家如今终于是明白了,少夫人与方德子是傻的,但这相府里出来的少爷却是个精明的。
他深吸口气,挤了挤眼睛,死死咬着牙道:“奴才拿了一百两,其他都发下去了,是拿得多了些,但是奴才是管家,比他们多拿些也是应该的。”
沈容对双喜道:“把万常青叫进来。”
双喜领了吩咐去了,此处就靠着正门,万常青听了好一会儿热闹,见双喜过来,麻溜地进了正院,他与沈容年岁相近,故也亲近些,所以北远侯派了他来当小统领。
他走进正院脱口就喊:“表哥表嫂。”
赵念安笑眯眯的,捧着茶喝了一口。
沈容道:“你来说给熊管家听听。”
万常青道:“我午后拿着你的腰牌亲自去了钱庄,找了钱庄掌柜来问,他得知我是林户院派去的,不敢隐瞒,与我说,熊管家拿着银票去兑了碎银子,只兑了一千两。申时二刻的时候,熊管家派人找了我,给了我一千两银票,叫我分给兄弟们当赏钱。”
熊管家浑身发寒,惊恐地看着沈容。
沈容道:“我给了你三千两整银,你只兑了一千,拿了一千给侍卫,另有一千你不曾拿去兑碎银子,你难不成想告诉我,你自己手里有一千两碎银子?”
万常青一脚踹在他膝窝里,骂道:“还敢站着说话!”
熊管家怯怯缩缩跪在地上说:“是奴才蔑了一千,奴才知错了,奴才不敢了,求主子们看在奴才是初犯,饶了奴才吧!”
“你是初犯?”沈容冷眸道,“方德子,去账房拿账簿来。”
方德子连忙去了。
沈容坐回椅子里喝了盏茶,等方德子将账簿拿来,他一边翻看一边说道:“夫人的嫁妆是内务府备的,酒席与喜饼喜果也是内务府支银子办的,其他上至廊檐上的红绸布,下至你们手里的红灯笼,哪怕是写字的红纸都是典司院支了银子买的,你竟敢借着喜宴的名头从账库里支走大几万两,谁给你的胆子!”
熊管家哭丧着脸道:“少爷错怪奴才了,虽是典司院与内务府协办,可待客用的茶叶,写字用的笔墨,还有夜里点的烛火,这些细细碎碎的银子都是咱们自己出,比平日里多用了好几十倍,奴才当真没有从中捞油水啊。”
他突然看向赵念安,跪在地上向他爬去,嘴里求饶道:“少夫人心善,少夫人相信奴才当真没有贪府里银子。”
赵念安拧着眉道:“别的我不说你,就这府里你就管得乱七八糟的,我日日同你说膳房饭菜不好吃,你日日听不进去,到底是你的耳朵聋了,还是我说话不清楚?还有你明知我终日待在后院,你买的杂役全是男子,搬搬抬抬那些活非得叫侍女们去做,滚远点,别脏了我的鞋!”
方德子立刻上前,一把擒住熊管家往后拖。
琴嬷嬷连忙上来拱火道:“就是,银子都给你了,也不知道多买些姑娘赤子回来,外头这么多侍卫,里头你还买这么多男子,府里姑娘赤子们进进出出多不方便?一看就是买男子油水更足!少夫人,依奴才看,这样的刁奴应当杀了泄愤!”
赵念安不耐烦道:“你一边去,别来拱火!”
琴嬷嬷‘哼’了一声,扭扭捏捏退下了。
熊管家这就有嘴说不清了,后院分明是琴嬷嬷在管,是她把侍女们都调远了,人手配置的乱七八糟,他是管家寻常也不能去后院,哪里知道什么搬搬抬抬的事情。
第71章
沈容不会他们的闹腾,接着说道:“你支了八千两去买茶叶,哪家买的?买了多少?”
熊管家支支吾吾道:“买了好几百斤,这一两月府里到处来人,典司院内务府大人们也得喝茶呀。”
“支六千两买毛笔,又是哪家买的,买了多少支?”
熊管家嘴硬道:“买了几百支,给了典司院大人写喜字,写请帖用,都是上好的狼毫,贵着呢。”
“几百支?哈哈,人手十支?”万常青问道,“要不要把他送去刑部大牢?”
沈容负手道:“自然,此等刁奴,如何能放过他!”
“少爷,奴才真的知道错了,奴才自己把银子都送回来,奴才绝不敢再犯了!少爷饶了奴才吧!”熊管家狼狈地扣在地上,用额头去撞地,每一下都磕出了红印子。
沈容蹙眉看着他头顶道:“你别忙着磕头,我再问你一次,今日赏银你蔑了多少?”
熊管家顿了顿,缓缓扬起头来看着沈容,周围似乎起了妖风,他感觉浑身上下阴恻恻的,其余奴才们尽数低垂着脑袋,将下巴紧紧贴着胸膛,眼皮一眼不敢抬,手心一颤抖,灯笼里的火光便摇摇曳曳十分渗人。
熊管家颤巍巍道:“一千零四十两。”
“你很聪明,除了侍卫的一千两,其余一百四十人分两千两,你给管事们、近身的嬷嬷侍从侍女们都发了赏,只蔑了杂役的银子,以为从中浑水摸鱼,这笔账就算不清楚。”沈容道,“这笔账,我现在就跟你算算。”
熊管家痛哭流涕道:“奴才真的都已经如实说了,真的是一千零四十两,少爷,奴才不敢再欺瞒,真是自由这么多。”
沈容道:“把他拉下去,余下的人按我刚才说的,一个个上前来报。”
双喜纳闷道:“少爷,当真要报呀?那小人去拿纸笔来。”
沈容点头。
双喜叫所有人排着队上来报名字报等阶报赏银,奴才们一个个上来了,大部分管事嬷嬷与一等侍从侍女都拿了十两到二十两不等,二等侍从侍女拿了五两,三等侍从侍女拿了一两,杂役只领了几份昨日发剩下的喜饼,里面有九个铜板。
所有人报完又畏畏缩缩站回了原位,熊管家哭喊道:“只有杂役没发,其他都发了,奴才这就把那一千两兑了,连夜就发下去。”
双喜写得费劲,算了半天没算明白,却见沈容端起茶盏说道:“底下人加起来只领了六百五十七两,还少了三百二十三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