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次叹了一口气,却什么也没多说。
现场陷入了一片寂静。
“阿姨的魂体颜色变得更淡了!”就在这时,齐宝霞的惊呼声传到了江笛生的耳朵里。
江笛生隐隐有一种预感,林妈妈之所以在怨念消除之后还残留于世,一定是因为心中挂念着搬出去一个人住的儿子,这下得知了林禹的近况,且未来光明,所有的事情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因此放下心来。
心愿已了,自然就要奔赴轮回,投胎转世。
他神色也有些紧张,甚至有些不体贴,打断了好友继续沉浸在自己悲伤复杂的情绪,“你还有什么话要对你妈妈说的嘛?”
时隔多年,这对阴阳相隔的母子,要再一次面临离别。
林禹并不傻,相反的还特别的聪明,非常迅速的反应过来他这句话中的含义,一股名为不舍的情绪冲破了所有的悲伤纠结,占据了他的脑海。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林禹眼眶泛红,本来想任性的要妈妈别走,却缺少了小时候那想到什么就能说什么的勇气。
随着岁月的流逝,人会逐渐变得成熟起来,却也会付出相应的代价,再也没有年幼时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冲劲。
“我答应你,不再去纠结以前的事情,不被以前的事绊住脚步,不跟爸爸闹脾气了,以后会努力工作,争气,有出息,不给您丢人……”
对方方才说出口的心愿,他一个一个许下了承诺,说到最后,他的声音甚至有些颤抖。
短短半个小时不到的时间里,他接收了太多的讯息,大脑有些超负荷运转,身体都有些摇摇欲坠起来。
“好,好,妈知道了,妈相信你……”林妈妈也有些哽咽,心中仅剩的担忧在这一刻都消散了。
就像小时候孩子蹒跚学步时,她带着期待松开手的那一刻心情一样,她现在,也是时候放任雄鹰去翱翔了。
她的魂体颜色越来越淡,随后在微笑中散成了一片光点,缓缓向四周飘散。
齐宝霞是唯一一个目睹了这一幕的“人”,她惊呼一声捂住了自己的嘴,却见一颗小光点径直的飘向了自己,点了点她的头。一阵暖意从她的额间起,逐渐蔓延到了全身。
在她死后,还是第一次感受到温暖。
在这一片温暖中,齐宝霞忍不住眯起了眼睛,她想,这可能是那位阿姨对她的感谢吧。
江笛生也受到了这个待遇,可是他看不见这一切,只觉得面前拂来一阵温暖的微风,下一秒,他就觉得面上一湿。
抬起手摸了一下脸,发现竟然是自己在不经意间落下了一滴泪来。
就算齐宝霞没有说,他也知道,好友的妈妈已经离开了。
他擦干净眼泪,望向镜头的另一边,发现手机画面已经是卫生间的天花板了。
想来,在极度伤心之下,林禹他也已经拿不稳手机了。
“阿姨离开前,说她知道了,她相信你朋友。”齐宝霞的脸上也被悲伤所填满。
江笛生对她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可镜头那端的人不见踪迹,心中担忧,便决定去楼下看看。
然而,他对于王家大宅并不熟悉,来回兜了两圈,好在遇上了今天上门时见过一次的管家叔叔,对方笑着给他指了路,没让他再继续浪费时间。
他站在一楼的厕所外敲了敲门,压低过后的声音透过门板传到了里面,“是我,你还好嘛?”
。。
从母亲口中得知了这个令人致郁的真相,林禹只觉得自己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就像是一场荒唐的闹剧。
自己埋怨的人,是那场悲剧的受害者之一。自己感激的人,却是造成这一切的凶手。
因为他的幼稚、不成熟,他和他父亲僵持了这么多年,自己伤心,他父亲失去所爱之人又何尝不伤心?自己知道真相懊恼,对方知道真相只会更崩溃。
除此之外,他却还要忍受儿子的冷脸。
他父亲所承受的一切,远比他要痛苦。
甚至就连自己一直没给过好脸色的后妈刘氏,在这个故事里,也是绝对的善者。
他没有立场责怪任何人,包括已经为自己的过失付出代价的爷爷。
他的脑海中走马灯花似得闪过已经变得有些模糊的幼时记忆,所有人的身影在眼前一一闪过,最后留下的,却是每个人好的那一面。
紧接着,他又面临了母亲离去的打击,怅然若失,脑子徒然间一片空白,唯剩一抽一抽的疼。
他不是机器人,有自己的情感,做不到在这种情况下,还保持一副淡定的模样。
林禹浑身无力的背靠在冰凉的墙壁上,慢慢滑落,最后瘫坐在了地上,双眼直愣愣的看着头顶刺眼的白炽灯,陷入了颓唐。
就在这时,突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门外让他倍感熟悉的声音传了进来,“是我,你还好嘛?”
原本无力的身体突然能动了,是了,他刚刚答应过母亲,要有出息,不给她丢人,怎么现在就毫无形象犹如丧家之犬一般,瘫软在这里,他必须振作起来。
最起码,不能让陪着他来探寻真相的朋友,一直担心自己……
他胡乱擦了擦自己的脸,扶着身边的洗漱台站起了身,开口说道,“我没事。”
声音是自己都想象不到的沙哑。
门外的江笛生听到这话非但没有放下心,反而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揪了一下那般难受。他不想看好友将自己关在这狭小的空间内,独自舔舐着伤口。
那真的,太过心酸可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