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从丹阳镇出发,越往南走,地势越高,地形越为严峻。
远处的绵延高山隐在云雾当中,四周的凛冽风沙像是遇到了山势阻挡,逐渐变弱。二人一路驾马,进入山野当中。道旁,一棵棵苍翠劲松拔地而起,高耸入云,遮天蔽日。
太阳快落山时,他们赶到了召国与大渝的交界处。夕阳照着一片苍茫大地,宋北遥明显能感觉到,此处海拔高了不少。
四面环山,大渝当易守难攻,而非沦为如今这般局面。
二人勒马而停,下马牵绳,跟在排队入关的人群身后。宋北遥左右四探后,询问道:“凌风,大渝现在处境如何?”
“现在吗,不太行。”凌风手扣缰绳,皱起眉回道,“十年前大渝出了个少年将军,名叫白延。这人英勇善战,用兵如神,那时候大渝在诸国中还可以的。”
“那后来呢?”
“后来啊。”凌风左右瞧瞧,凑近宋北遥小声道,“后来大渝国君昏庸,听信谗言,认为白延功高盖主,又手握重兵,担心他有谋逆之心,就设计把他给杀了。
从那之后大渝就经常遭受别国入侵,一个能打的将军都没有,屡战屡败,只能接连割让几座城池,再赔钱赔车马的,渐渐就不行了。”
听完这话,宋北遥心中只觉唏嘘。自古帝王多疑心,若是贤君还能有转圜余地,若碰上昏君,即便耗尽一腔忠诚恐怕也难换回好风景。
话语间,前面的人接连一个个入了城。
轮到二人时,守城士兵横刀拦下:“身贴呢?”
宋北遥不知身贴是何物。一旁,凌风从怀里取出一小块竹片,上面刻着东西,递了过去,又指指宋北遥道:“官爷,这是我堂兄,从召国来的,随我一同入关。”
士兵拿过凌风的身贴看了眼,很快还给他:“你能进,他不能进。”
“为何?”
“什么为何!规定的过了申时,别国来的人都不准进。”士兵极不耐烦地将宋北遥往旁推开,“一边去,后面的快过来!”
他力气大,宋北遥毫无防备,猛地被推了个踉跄,朝后跌去,一下撞到了另一个人身上。
那人的手扶了他一下:“没事吧。”嗓音很是温和。
凌风也快步走来,将宋北遥扶稳,伸手就要朝那士兵拔刀:“干嘛呢你,不会好好说话?”
“凌风,不可动手。”宋北遥立即按住他的手,凌风不爽地瞪了那士兵一眼,这才作罢。
宋北遥再看向一旁扶他的人,是位白衣男子,个头高挑,白玉簪半束着长发,上半张脸戴了半截银色面具,鼻梁挺拔,下半张脸看起来极为清俊。
白衣男子身后,跟着三名黑衣男子,个个神情严肃,孔武有力。几人都牵着马,彼此间没法靠得太近,白衣男子的马由旁人牵着,倒像是刚才疾步上前的。
宋北遥很快认出,这是先前在丹阳镇酒楼,邀他同桌共食的那位男子。
他不动声色和这人拉开距离,温声道:“多谢。”
“举手之劳,不必言谢。在下姓穆,单字离,方才在酒楼见过公子,没想到又在此处相见,倒是有缘。”
白衣男子唇角勾起,目光似是要穿透遮掩宋北遥面庞的斗笠黑纱,“公子是入不了城吗?不如和我们一道。”
“不必。”宋北遥婉拒道,“我们不赶时间。”说着,他就要唤凌风离开。
穆离牵住他的衣袖:“公子,这城外荒郊野地,没有村子可落脚,在外面过一夜绝对不好受。”
随即,他朝一旁的黑衣男子示意。
黑衣男子走到士兵跟前,出示了什么,士兵立即抬刀放行,满脸堆笑勾着背,就差要跪到地上:“原来是穆公子的人,小的有眼无珠,快请进吧!”
“走吗?”一旁,凌风问道。
穆离也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半截面具遮面,唇角带笑,眼眸也含笑,一直在展露善意。
“走吧。”
这座入关的城池名为安城。
此时太阳已经有半截落到地平线下,世界介于光与暗之间。
安城同先前的丹阳镇比起来,明显破败许多。街道两侧鲜少有出来摆摊的小商小贩。道旁边,角落里,蹲着或躺着许多衣衫褴褛的人。这些人有的身上受了伤,血肉模糊,有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过往人群行色匆匆,整座城凄清、萧条,像是蒙着层灰。
几人驾马缓缓走在城中,宋北遥目光落在两侧,凄惨景象尽收眼底。他很快就收回视线,心中久久无法平静。
半晌,他对穆离道:“今日多谢穆公子,我们就不多打扰,就此别过。”
“不打扰。”穆离驾马行于他旁侧,目光时不时落在他身上,声色愉悦道,“午间在酒楼公子未曾赏面,这会儿不知有没有兴致,与穆某一同去茶馆共饮一杯茶?”
宋北遥即便心中不愿,但看在这人帮过自己份上,也只得答应下来:“穆兄既已开口,我断不会再拒绝。”
一行六人,行至城中一条稍显繁华的街道,停在了一座茶馆前。
外面再如何破败,这座茶馆内却依旧奢华。
入了三楼雅室,熏香袅袅,穆离的三名随侍都留在雅室外,他率先走到窗边的红木茶桌旁:“二位不必客气。”
宋北遥和凌风二人便一同落座。
窗户半开,可见浮在半空的银月。
很快,一位小厮迈入雅室,将备好的茶叶与水壶呈上。
“此处是大渝的凄凉地,两位恐怕没见过这种地方。”穆离沏上一壶茶,给二人倒上。
宋北遥接过茶盏,落在桌面上,问道:“为何这般说?”
“方才进城时的那些流民,你们应该都看到了。”穆离端起茶盏,饮了一口茶,继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