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羽衣也没客气,直接打开——
青年瞳孔微缩,脸色一变再变,而后嘭地合上了盖子。
“你偷的?”燕羽衣不可思议道。
李休休将酒坛放在地上,顺势与燕羽衣并肩而坐,她偏头:“我可没有这么大本事。是陛下要我带给你的。”
“传国玉玺,他是担心我要跑,想拿这个锁住我?背着计官仪做事,看来我们这位陛下确实胆量见长。”燕羽衣不禁笑出声。
萧稚将太后玺印带出宫就算了,怎么澹台成玖也玩这个,难道是两个半大不大的小孩共同商议过的幼稚结果?
“以武力治国,永远都只会分裂无数个势力,谁也打不赢,受苦的只会是老百姓。西洲走了这么多年的武治,如今的局面便是结果。若想重新让西洲活过来,只有换种法子拯救。”
李休休:“陛下想大力鼓励百姓入仕可靠,兴办学堂,像大宸的太学那般,以太鹤楼为尊,将其封为国学。武将的地位势必会因此降低,同时彻查世家对国内外通商的掌控,狸州之事不可再有。”
短短几句话,燕羽衣越听,眉头皱得越深。随即再度开口问道:“这话计官仪知晓吗。”
李休休摇头。
澹台成玖所思之事,正是计官仪一向奉行的道理,但也只是私底下聊起,克制且隐晦地表达。
谁都知道,若想撼动西洲百年的规则,并不是脱层皮这么简单。
需得扛得住压力,顶得住围剿。世家可不是茱提矿场的地头蛇,只要打得丢盔弃甲,对方便会乖乖归顺。
尤其重点是,燕氏作为掌握洲楚大半军队的将军府,首当其冲受到冲击。
燕羽衣眯眼,酒杯在指间绕了好几圈,他掐着最细的部分,失笑道:“怎么,澹台成玖的意思是,想先拿我开刀?”
却又送来玉玺,明显有商量,征得同意的意思。
真是有趣。
“他就不怕我拿着传国玉玺,对外宣称,我才是真正的皇位继承人吗。”燕羽衣忍不住嗤笑道。
李休休闻言也笑起来,眉眼却并未见得丝毫笑意,冷静道:“你和景飏王交情非同一般,又掌握着京城内外的安防堪舆,若与大宸里应外合,做皇帝也并非难事。”
和风吹过,带来青草的气息,以及若有似无的,恬淡的花香。燕羽衣仰头看看了看远处皇陵山顶的那个屹立不倒的雷击木。
在陛下长眠之处聊此话题,也不知有没有扰了先帝清净。
不过也没什么,反正他也不会跳出来,语重心长地说。
小羽,只要你想做,你喜欢,认为这是正确的,那便着手完成即可。人在世上走一遭,有时也不必想那么多。
“呼。”
燕羽衣长长吐出口浊气,起身拍了拍沾染灰尘的衣角:“行了,我知道了。把玉玺带回去吧。”
“陛下的意思是,希望你能支持他,也希望燕将军保管它。倘若改革之中再度出现与那年明珰相当的宫变,西凉仍旧执行武治,那么所有人的牺牲便完全没有意义可言。而澹台皇室人丁凋零,没有人可再立为太子。届时,燕将军上位也好,或者再找个皇帝扶持也罢,总之,陛下并不在乎血脉如何,只要能够令西洲重回巅峰,那谁便是整个西洲的君主。”
“燕将军不是也说了么,只要谁拿玉玺,谁便可扬言称帝。”
李休休没有拒绝燕羽衣,从他说手中接过沉甸甸的玉玺,最后道:“我们都不希望你离开,但……站在朋友的立场,或许只有离开明珰城,过你真正想过的生活,你才会真正地快乐。”
燕羽衣垂眼,没说话,静静地听着李休休逐渐远去的步伐,随即,长鞭破风,烈马嘶鸣,女人在马蹄带起的飞扬的尘嚣中渐行渐远。
他再度望向皇陵山顶,下一秒,柔和的暖风化作野兽,铺天盖地,迎面呼啸而来,将他的长发彻底吹散。
眼睫轻轻颤动几次,低头摸了摸眼角,确定指腹是干涸的,燕羽衣才慢悠悠地抱着酒坛往回走。
朝堂内外沸沸扬扬,皇帝每日早朝的议程无他,大臣们在殿中为燕羽衣的身份吵得热火朝天,呈递的奏折累积成小山。
严渡闭门不出,将军府那便也没有动静。
推举严渡的方培谨倒镇定,称自己为受害者,此刻也终于卸去铁石心肠,泪眼莹莹地站在西凉阵营装可怜。
各地奏报的受灾情况也没压得过燕羽衣并非燕羽衣这一重磅情报。
大约过了八九日,皇帝也不早朝了,称病躲在宫里。每日只叫内监将大臣们的奏折收入御书房,太鹤楼倒是开门张贴广收学徒的告示,并在半年后组织入学考试,举贤以入太鹤,平民世家一视同仁。
就这么轰轰烈烈地,西洲迎来短暂的雨季。
虽并未有多凉爽,但也算是能熄灭部分火热。
燕羽衣能自行下地随意走动后,终于主动扣响皇宫大门,长驱直入后宫,来到萧稚所居之处。
【??作者有话说】
做饭企图颠锅,然而支棱失败,第二天发现腱鞘炎了(所以为什么!)轻轻推荐盒马的钵钵鸡底料,蛮好吃的。?
“将军。”
迎接燕羽衣的是上次在宫门口见过的掌事宫女。
萧稚对宫人向来大方,宫女衣着已经能比得上外头富户的大小姐。
燕羽衣对她印象不错,素日对外人没什么表情的面上,也极其浅淡地浮起半缕微笑。
甫一踏入宫门,院中的嬉闹登时扑面而来。有萧稚的,也有……熟悉却令燕羽衣很难立即想得起来的熟悉的音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