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有死,修短命矣。
诸伏高明从未忘记过父母的案子,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进行调查,事实上,这也是他会成为警察的原因之一。
然而,案件发生的时间太过久远,受限于当时的技术条件,并没有留下任何有用的线索,甚至连个嫌疑人都没有,唯一的目击者景光也因为受到太大刺激而患上了失语症和轻度失忆。
彼时的诸伏高明也才13岁,却想到了凶手很有可能会再回来找身为目击证人的景光,所以才拜托亲戚将他领到东京抚养,自己则留在长野,处理之后的事。
人去世后需要办理的手续,比他想象的要多得多,特别是牵扯到非自然死亡的刑事案件。
要认领遗体,要选购安葬墓地,要去政府注销户口开具死亡证明,还要一个一个打电话通知亲戚,一遍一遍重复父母死亡的真相。
诸伏高明太忙了,忙到根本没有时间伤心,直到一切结束,身后剩下的,就只有空空荡荡的家。
人生有死,修短命矣。
这句话,他对自己说了十五年。
留意到外守一的存在,是因为这段时间,他总感觉有人在偷偷窥视着自己。
刚开始,诸伏高明根本没有将其和父母被杀害的案件联系在一起,直到他查出偷窥者的真实身份,这才渐渐揭露了十五年前那起案子的真相一角。
正当他准备执行逮捕任务之时,收到了景光来到长野县的消息。
所有疑点和证据在这一刻串联到一起,他知道了外守一为什么会突然回到长野县,又为什么会在诸伏家附近徘徊,对方真正想找的人,是景光。
短暂的犹豫过后,诸伏高明决定让景光参与进这件案子中来。
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
过往已成过往,生者必须得收拾好心情向前看,再沉溺于往事的阴影中,只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好在景光没有让他失望,他成功战胜了恐惧,也战胜了幼时的自己。
一切都在按照诸伏高明的计划进行,唯一计划之外的,是那个名为花野井千夏的女孩。
烈日当空,暑气难耐。
警车的鸣笛声与嘈杂的人声交织相错,诸伏高明的目光不自觉向着另一个方向看去。
那里,他唯一看不透的那个人,正蹲在地上和她那只宠物乌龟窃窃私语,嘀嘀咕咕得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
算了,可能是他的错觉吧。
“听见没有,以后离诸伏高明远点,没事别往他身边凑。”
将被刚刚那一丢砸得晕头转向的统子扶起来,让它的前爪搭着自己的膝盖,后爪站立,花野井千夏压低声音,不厌其烦地重复着一句话,来来回回就是一个意思——
他们以后都要离诸伏高明远远的。
“行了,别唠叨了,我听得懂人话!”
本来被当成暗器就烦,现在还要遭受这种非人的虐待,王八急了还咬人呢,它曾经可是系统,就是小说里写得那种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系统,当然有自己的脾气!
因此……统子自认为非常硬气地大声问道:
“给我个理由,为什么!”
花野井千夏微微一顿,不明白它为什么忽然提高音量,难道是怕她听不见,哟呵,小东西还挺贴心。
丝毫没将这点小插曲放在心上,她理直气壮地说出了自己的理由。
“诸伏高明太聪明了,和聪明人打交道就已经够累的了,和他打交道,每天要死多少脑细胞你知道吗?!如果心眼子能够量化,100个你都斗不过他。”
看着明显有些不服气的统子,花野井千夏摇了摇头,刚想继续劝,却像是察觉到什么般忽地转过头,视线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一眼就看见了正望着自己的诸伏高明。
见此情景,她的脸上没有流露出半分异样,而是笑吟吟地朝其招招手,眼底像是有一泓清澈的山泉。
只有统子能听见,花野井千夏掩盖在灿烂笑脸下的,意味深长的声音。
“拥有太多秘密,就要自觉离危险远一点哦。”
一切尘埃落定,诸伏景光终于能够好好地留在长野养伤了。
花野井千夏呆在这儿的目的虽说是照顾对方,可她却发现,自己留不留下来的区别还真不大。
诸伏高明为了不麻烦她,早餐和晚餐都是自己做,就连去超市采购也会特意询问她的口味,充分尊重各自的生活和饮食习惯。
不仅是他,诸伏景光也对让别人来照顾自己这件事感到非常不自在,能自己干的从不愿意麻烦花野井千夏,那副撑着拐杖艰难行走的样子,很难不让人赞一句身残志坚。
在不想麻烦别人这点上,这对兄弟可谓做到了高度一致。
诸伏景光背后的伤口需要定期换药,他自己肯定是不能搞定的,只能求助别人。
起初是花野井千夏帮他换药,但后来不知怎么的,这家伙死活不肯再让她碰自己,硬是等到诸伏高明下班回来,才拜托他哥帮忙。
养伤的日子平淡而无聊,每天不是吃就是睡,偶尔在院子里晒晒太阳,促进骨头愈合。
这样简单平常的日子,对诸伏兄弟俩而言却格外陌生。
他们许久没有一起生活过了,偶尔见面也只是简单聊天,冷不丁待在一起这么久,都不知道该聊些什么。
好在花野井千夏用实际行动向他们证明了,生活在同一屋檐下,没必要一天到晚聊天,各做各的就行,是手机不好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