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一次听到挨打嫌不够痛的，你该努力让自己的能力向口才看齐。”
“自是不比星君仁义，即便这躯壳之中只有一魂尚在，为救心上人也敢孤身涉险。”
绯月被撞击震得后退一步，嘴角笑意不减反深，在如雨般的雷点之中翻身跃上高空。
“只是你猜，这次你是否能护得住他？”
他话音方落，一根藤蔓鞭子一般拍向办公楼，本就脆弱的楼体结构经不住外力冲击，被直直切开之后便开始垮塌。
钢筋水泥混着砖石落下，光圈内虽然不受落石困扰，但震动带起的气流还是将墨昀和舍雷亚按在了光罩内壁上，二人一时呼吸困难，胸口闷痛不止。
藤蔓在楼体内部四处搜寻，很快便找到光罩所在，墨昀还未及反应就觉得脚底离地，再抬头时才发现光罩已经被藤蔓带上高空。
司命眸光一凛，判官笔飞出之后雷声的轰隆声更重，他转身飞向光罩所在之处，判官笔直直坠下，藤蔓被削断，墨昀脚下一空，失重感让他忍不住惊叫出口。
“别怕。”
司命稳住光罩，身后骤雷直冲绯月而去，就在此时，天色又起变化，原本厚重的云层被更加浓重的煞气所覆，结界之内被黑暗笼罩，除了光罩和判官笔的微弱光亮，其余肉眼所及皆为漆黑一片。
墨昀不知发生什么，惊慌地拍着光罩，企图唤起陈乔注意。但此时的陈乔似乎已经发觉不对，挥手便将光罩推向远处。
云层被覆，雷再无目标，结界之中只余猎猎风声。
四周碎石沙土还有已被摧毁的楼体嗡嗡震动着，像是被磁铁吸引一般冲高空一点集中而去，墨昀顺着它们集中的方向看去，遮蔽天空的煞气正凝成一股巨大的漩涡，废弃的杂物被卷在旋涡中心，正冲着地面飞驰而下。
墨昀的意识停留在光罩受到撞击的下一瞬，他只记得自己在巨大的冲击之下，五脏挪移，浑身剧痛，紫衣男子被一个黑衣人抱在怀中，迈步的功夫便没了踪影。
而陈乔展臂用身体护着光罩，墨昀伸手想要触碰他的脸，陈乔却忽然睁开眼冲他笑了一下。
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道将他唤醒，他想要睁眼却被天花板反射的日光刺到，双眼酸涩眼皮颤动。细微的动作引起陪床人的注意，他的手被轻轻握住晃动了两下。
“昀昀，你醒了吗？”
霍玚的声音放得很低，墨昀张嘴想要给出回应，但喉头干涩，他努力了半天也只能发出几声不明显的音节，于是他放弃发声，只是点头。
“没关系，慢慢来，我替你挡着光，你试着睁眼看看。”
墨昀依言照做，慢慢睁开眼，这次日光被霍玚的手遮挡，不再让他觉得难受。墨昀抬手指了指嗓子，身体无力，手完成目标很快又落下。
霍玚把吸管递到他的嘴边，又轻声嘱咐道：“不要急，先喝一小口润润喉咙就好。”
墨昀顾不上答应，将水咽下，喉咙有水滋润，声音便不再喑哑难辨。
“管局的师兄们，他们还好吗？”
霍玚沉默了一瞬，放下水杯又替他将被子向上拉了几分，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说让他好好休息，这些事过后都会告诉他。
于是墨昀便知道，那些噩梦般的场景不是虚幻，而是真正发生过，他的师兄们可能亦是凶多吉少。
文曲星推门进来，本来凝重的表情在见到墨昀睁开的眼时带上了一丝笑模样。
“醒了就好，还是年轻。”
他拍拍墨昀的肩膀，“舍雷亚昨天就醒了，吵着要见你，被我和他师傅拦着才没过来，一会儿你要是有精力，我把他带过来？”
墨昀点头，好奇道：“他师傅回来了吗？”
“出这么大事当然要回来。”
文曲星开口方才发觉自己没注意分寸，但话已出口便再无法收回，只能盯着霍玚略带警告的目光将眼神避开。
“陈乔，陈前辈…他…他怎么样？”
墨昀忘不了最后陈乔的眼神，带着自己看不懂的情绪，浓重又不舍。隔着光罩他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但从口型看来，他好像是在说“没事”。
几乎是话音刚落，他就看到陈乔的嘴角涌出一道血线，血珠涓涓落入地面，他想拨开光罩，但脑中昏沉一片，最后眼前只剩化不开的黑。
“他…等你好了我带你去看他。”
文曲星说起陈乔，脸上表情并无悲伤沉重，墨昀心中顿时宽松不少，心想也许陈乔应是和自己一样受了些内伤，只要住院修养就能恢复。
舍雷亚是第二天傍晚过来的，除了内伤之外，根骨骨裂，脚上打着厚重的石膏，过来时还坐在轮椅上，见到墨昀他灿然一笑，将脚抬起搭在墨昀的床上。
“石膏上的第一个签名，我一直给你留着。”
墨昀哪有心思在他石膏上留名，但架不住他眼中期待，只能接过笔在石膏上写下早日康复的祝福，舍雷亚见他心情不佳，悻悻然收回脚，小心打量着他的脸色，和他说起了人间管局的事。
结界虽然能将外界隔绝，但内部受损是实打实的，当日值班的管局职员无一例外，全部牺牲。
墨昀想到当日挂在藤蔓上随风飘动的尸体，背后一阵阵的冷，他裹紧病号服，抬头问舍雷亚：“霍叔他们有说，那个紫衣服的人究竟是……”
“是魔族。”
后面舍雷亚说了什么，墨昀再没听进去，魔族两个字在他脑中不停萦绕，不久前那个灰色人形怪才来警告，不过一天人间管局就被所谓魔族搅得天翻地覆，墨昀揪紧衣领，强压下心底不安，“那个魔族逃走了？”
舍雷亚憾然点头，“这是我偷听到的，霍叔他们说这个魔族有天界的内应帮忙，他们解开了捆仙锁，破了金笼，陈前辈赶来时几乎已经快要将他打败了，但后面可能是内应出现，陈前辈双拳难敌四手，这才……”
墨昀点头，正想问陈乔住在哪个病房，就听舍雷亚的声音变得有些哽咽。
“牺牲了。”
“什么？！”
文曲星对顶着一双兔子眼的墨昀一点办法都没有，但牵扯到司命说来又太过复杂，于是一边在心中暗骂司命效率太慢，到现在还不让墨昀开悟，一边安慰墨昀。
“人总有这一天，他也是知道自己阳寿将尽，这才牺牲自己，将你们保了下来。”
他本意是想劝墨昀想开些，但这样一说，墨昀心中愧疚更重，霍玚知晓内情，用鞋尖轻轻踹了文曲星一脚，把人隔开，拍了拍墨昀的发顶。